五姐兒腳步極快的沖過貨架，沖進后院，門檻站住，一只手按在前，按住砰砰跳的心。

幾乎要從嚨里蹦出去的心稍稍平緩，五姐兒著墻，往整個院子唯一敞開著的那扇門溜過去。

五姐兒溜到門口，提心屏氣，小心翼翼的頭往里看。

三姐夫余大郎正踮著腳翻看最上面一層的一疊布頭。

五姐兒回頭，著門框，深吸了口氣，轉抬腳邁過門檻。

余大郎聽到靜，急忙轉頭，見是五姐兒，眉頭擰起來，“你到這兒來干什麼？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五姐兒后背著貨架，微微低頭，往上抬眼，用盡力氣看著三姐夫。

余大郎擰著眉看著五姐兒。

五姐兒一只手抬起來，微微抖的抬到頷下，著服紐子，解開扣上，扣上解開，死盯著三姐夫的目沒那麼張了，瞬了一瞬，再次盯上去。

余大郎眉頭舒開，從五姐兒的臉看到的手，片刻，解開荷包，倒了一把銅錢遞過去，“還沒吃飯吧，隔壁面店小面不錯，去吃碗面吧。”

五姐兒著服紐子的手出去。

余大郎手拿起五姐兒另一只手，合在一起，把那把銅錢放到五姐兒手里。

……………………

吳嬸子坐著喝了三四碗茶，沒等回兒婿，五姐兒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吳嬸子正心里急躁，抬眼看到五姐兒從街對面過來，吳嬸子急忙站起來，迎上五姐兒，皺眉道：“你這是跑哪兒去了？我就是一眨眼的空兒，你就不見了，真是不讓人省心，你三個姐姐從來沒這樣過。

“你看你這曬的紅頭漲臉的，兒家不能呆在日頭下，那大太曬多了，又又黑，那就了下等人了。

“唉，真不讓人省心。”

吳嬸子推著五姐兒，一邊嘮叨一邊往家里走。

五姐兒一路上一聲不響，回到家，進了和四姐兒合住的西廂房，’咣’的關上了門。

正歪在床頭欣賞自己兩只手的四姐兒急忙迎上來，“怎麼樣？見到沒有？”

“嗯。”五姐兒走過去，靠在床頭，欠又把四姐兒的枕頭墊在腰后面。

“見到了？三姐夫跟你說話沒有？”四姐兒挨到五姐兒邊，急切的問道。

“嗯。”

“你別嗯啊，你倒是說話呀！”四姐兒急了。

“三姐夫。”五姐兒的話頓住，“好得很。”

“怎麼個好法？給你錢沒有？”四姐兒問道。

“好就是好，還能怎麼好。”五姐兒擰過。

“那就是能了？”四姐兒扳過五姐兒。

“當然能，憑什麼不能？”五姐兒橫了四姐兒一眼。

當年要不是苗媽媽太蠢，知道的晚了，要是早點去那間茶坊，那早就搭上世子爺，這會兒在王府里福的就是了。

苗媽媽說得對，這人哪，一輩子就那幾步，踩準了就是榮華富貴人上人，踩晚了，就是這樣，一步下來，從天到地。

“我累了，你去給我調碗水。”五姐兒將四姐兒推下床。

“行吧。”四姐兒不不愿的開門出去。

五姐兒坐起來，聽著四姐兒的腳步進了正屋，急忙把袖在袖筒里的那把銅錢倒出來，點了一遍，用一只舊帕子包好系，打開自己的服箱子，塞進箱底，蓋好箱子，重新躺回去，聽著四姐兒的腳步聲，松了口氣。

……………………

陸嫂子從行里出來，等在外面的何老實急忙站起來，接過陸嫂子手里的竹籃子，問道：“這就回去？”

“去吃碗面再回去，我了。”陸嫂子拍了拍服前襟，往不遠的面館抬了抬下。

“就幾步路，回去吃……”

“回去你做啊？”陸嫂子一邊往前走，一邊不客氣的堵了句。

“五妮子……”

“五妮子學活呢，沒空給你做飯！”陸嫂子再次打斷何老實的話。

何老實不說話了，把籃子放在獨車上，推上車，跟在陸嫂子后面往面館過去。

“兩碗面，一碗多加一份面，寬湯重青，再來一碟子豬頭。”進了面館，陸嫂子喊了句，挑了靠窗的桌子坐下。

何老實停好車，過來坐下，伙計正好送豬頭過來，何老實想說什麼，看了眼陸嫂子，到的話咽了回去。

今天火氣大，算了，說了也沒用。

“我想好了，房子不蓋了，錢拿出來去販布。”陸嫂子突然一句話，嚇的何老實一口豬頭差點噎著。

“房子不蓋了？老屋都拆了！”何老實急的額頭青筋都出來了。

“不是還有兩間廂房麼。我已經想好了！”陸嫂子提高聲音，旁邊桌上的食客看過來，陸嫂子急忙落低聲音，手指點在何老實面前，“李夫人撤了，這事你知道吧？”

何老實點頭，急切的看著陸嫂子，卻說不出話，他一急就說不出話。

“剛聽說的時候，我想著，尹東家指定得難過，得艱難，說不定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誰知道。”

陸嫂子的話頓住，看著伙計把兩碗面放到兩人面前。

“這鯽魚背挑的不錯。”陸嫂子和伙計夸獎了句，何老實額頭青筋又起來，還有功夫看鯽魚背好不好！

“誰知道，尹東家那樣子，高興得很呢。”

陸嫂子挑起面，呼呼嚕嚕吃了一大口。

“我就問了尹東家，尹東家是個大氣人兒，跟李夫人姐妹一樣，都是大氣得很，一點兒都沒藏私，咱們本錢，也不算了，我算過了，現在下手，也就半年一年，咱們手里的錢就能翻倍，至翻倍！”

“你想翻倍，那要是賠了呢？做生意哪那麼容易？”何老實總算能說出話了。

陸嫂子橫了何老實一眼，“我已經拿定主意了。”

“這麼大的事……”

“這麼大的事怎麼啦？家里的大事小事，哪一件不是我看著撐著的？從前你爹你娘活著的時候，大事小事你跟你爹你娘做主，家里都窮什麼樣兒了？我一條子穿了十七年！”

陸嫂子想到從前，簡直想啐何老實一臉。

“萬一賠了……”何老實急的面都吃不下了。

陸嫂子橫了何老實一眼，用筷子敲敲何老實的碗，“趕吃，吃完趕回去，你走一圈說一聲，屋暫時不起了，趕回來，跟我去收布。”

“這麼大的事……”

“你放心，必定掙錢，趕吃面。”陸嫂子端起碟子，把豬頭往自己碗里撥了一半，余下的倒進何老實碗里。

何老實瞪著呼呼嚕嚕吃面的陸嫂子，回回都這麼說！必定掙錢必定掙錢！

好像還真是回回都掙到了錢。

何老實垂下頭，抓起筷子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