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迎客廳。
丹爐砂煙裊裊,茶香輕漫,沁人心脾。
孟文康坐在桌后,捧著公文在看。
年關將至,各種祭祀典禮接而來,確實是禮部一年之中最忙的時候。
聽到腳步聲,他沒有抬頭。
顧凜忱了鼻梁,只覺腳底突生涼風。
他弓手作揖,將姿態擺得極低,“孟大人。”
男人一花青錦袍,寬袖束腰,腰間的寶藍香囊做工致。
在門外站得久了,就連眉目都好似染了寒氣,卻在孟文康面前,添了幾分謙恭。
孟文康如今已經是覺察過來,知曉他就是沖著自己兒來的。
心中直道,瞧著玉質金相,里卻是個于算計的。
他揣著明白裝糊涂,“小落水被顧大人救起,這幾日顧大人亦往府上送了不東西,待姎姎病好后,老夫定設宴好好款謝顧大人。”
顧凜忱眉目微斂,并未直接應話。
廳中有一瞬的安靜,片刻后,他抬眸,語氣堅定鄭重,“孟大人,孟姑娘才貌雙全,乃晚輩心之所向,能求娶貴府千金。”
話音一落,孟文康翻公文的作一頓,似是沒想到他竟會如何直接。
他冷嗤一聲,“老夫還以為顧大人這樣雷厲風行的格,會直接向圣上請旨呢。”
顧凜忱態度擺得端正,“晚輩既心悅于孟姑娘,便該尊重,也尊重的家人。”
他這話說得直白,孟文康也聽得他的意思。
顧凜忱確實是可以直接請旨賜婚,圣旨一下,若是他孟家不同意便只能抗旨,如此一來就是將孟家架在火上烤。
但顧凜忱沒有這樣做,他確實是想請旨賜婚,但在進宮之前,他先來登門求見了孟文康。
這樣,便是給足了孟家尊重。
孟文康站起,狐疑地看向他,“顧大人適才說,你心悅于我家小,我看不見得吧?”
顧凜忱知曉他不相信,直接從腰間將香囊取下,從中將那條他藏了許久的紅綢拿了出來。
“晚輩不想給孟姑娘力,所以此事從未向提及過,但...”他深吸一口氣,如實道,“我心悅于孟姑娘,非這一時一刻,而是經年累月。”
聞言,孟文康倏地抬頭看向他。
說他不驚訝,那是不可能的。
與顧凜忱同朝為幾年,此人深藏不,做事冷厲強,從未被人窺見過有半分兒長的可能。
這樣的一個人,如今來到他面前,突然說心悅自己兒多年,實在令人震驚。
孟文康接過他遞給自己的紅綢,徐徐展開。
紅綢被藏于香囊之中,保管得極好,干凈又帶著香氣。
那上邊寫著三個字:孟筠枝。
是當初孟筠枝在真如寺求姻緣時,自己親手寫上的。
作為的父親,孟文康怎麼可能認不出自己兒的字。
他詫異不已,“這紅綢怎麼會在你手中?”
顧凜忱自是不能將那半年的事和盤托出,而是換另一個說法。
“您出事之后,孟家家仆盡散,孟姑娘遭遇文臨伯府退婚,在離京去往江南之前,曾去過一趟真如寺,將紅綢扯下。”
真心實意求姻緣,最終卻求來齊軒逸這麼一個狗東西,孟筠枝會將紅綢扯下亦是人之常。
只是這事確實從未同孟文康提起過。
但兒的筆跡他是認得的,這紅綢不可能作假。
孟文康低著眼,神晦暗難測。
他被流放的那些時日,可以想見兒的日子是有多艱難。
可回來后,卻一直報喜不報憂。
孟文康深深嘆了口氣,正要說話,便聽得顧凜忱再度開口。
“孟伯父,晚輩求娶孟筠枝,三書六禮,明正娶,往后此生,只有一人。”
“還孟伯父應允。”
顧凜忱的話擲地有聲,是這位位高權重的大理寺卿人生二十三載以來,最嚴正鄭重的一句話。
可孟文康沒有立即回答。
他盯著手中的紅綢看了許久,似是回想起了什麼。
彼時孟筠枝在真如寺中懸掛起這紅綢時有多期待,如今這一切便有多麼的諷刺。
起初,是齊軒逸主上門求親,說是對孟筠枝一見傾心,可孟筠枝對他無甚印象。
但為了求得這門親事,他百般示好,裝得人模人樣,溫潤如玉,再加之有不錯的門第,孟文康考慮到自己在京并無基,若是孟筠枝嫁貴門,往后亦能有個依仗,便開始勸說孟筠枝試著接齊軒逸。
這婚事,也就這麼定下了。
可卻不曾想過,到頭來他齊家卻是個黑心肝的。
孟文康的目落在面前的年輕人上。
顧凜忱比之齊軒逸,更加宇不凡,矜貴昂然。
場上幾年相,他亦知曉他是有真才實能的,只是他那樣的世背景...
他若是能永如初心,或許會護孟筠枝一世安穩,可這世間最難捉、最善變的便是人心。
今日為了求娶他將姿態擺得極低,可來日呢?
孟文康閉了閉眼。
孟筠枝母親在時便已經去世,他作為父親,無法不為兒多思量。
他已經給孟筠枝選錯過一次親事,這次必然不會那麼貿然應下。
至,要問孟筠枝自己的意思,再做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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