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音做了一個夢，夢中又回到了同赫連循分別的那日。

那本是一個尋常的狩獵之日，然而突來的風雪似乎在昭示著暗流之下的詭譎。

天空瞬間黯淡，低垂的烏云仿佛為其蒙上一層厚重的紗幔，鷂鷹劃過天際，留下一串寂寥的悲鳴。

“王上，王上，蚩韃人……好多蚩韃人。”侍衛驚慌地跑了進來。

聞言，司音猝然抬眸看向赫連循，不由自主地攥了手中刻刀的刀柄，耳畔是越來越清晰的馬踏人吼，震得腳下地面都在晃。

相較于侍衛的慌，赫連循顯得異常冷靜，他起走到營帳門口。

負手而立，鷹隼般的眼睛銳利而深邃，冷睥著遠被馬蹄踏起的層層白霧。

蚩韃？一個草原上名不見轉的小族，卻敢如此來勢洶洶，這背后定是有人支持煽，而他邊也出了叛徒，才會將行蹤泄給蚩韃。

赫連循角忽而向上一揚，勾著漠然與輕狂。從他八年前為草原王的那日起，便知一生都將與殺戮為伴。

他不怕死，但他怕連累司音。他用八年的時間都未曾讓真正開心過，又怎麼忍心讓同他一起赴死。

赫連循看向營帳外他最信任的近衛，沉聲開口：“赫棘，保護好王妃，送王妃回大都。”

“王上，屬下得保護您，不如讓別人護送王妃回……”赫棘驚愕地抬頭看向赫連循，獷的臉上滿是不愿與不甘心。

他們都知道今日是一場死戰，而他作為王上的近衛，他只想保護王上，保護他敬仰的草原王。

赫連循冷地打斷赫棘的話：“服從命令。”

赫棘帶著怨氣瞥向司音，他不懂這個人有什麼好？值得王上這樣為？他就沒見有過笑模樣，總是對王上板著張臉。

赫棘不甘心地用力甩了下袖子，卻又不得不聽令。

赫連循冷靜地分析，蚩韃人的目標是他。所以，只要他和司音分開走，他去引開蚩韃人，司音就能躲過追殺，就應該不會有事。

于是，他沉著地指揮有限的軍馬，部署相關事宜。

“赫連循！”司音忽然住將要走出營帳的赫連循。

赫連循轉過，隔著些距離向司音，冷峻的角浮上一抹溫的笑：“音兒別怕，赫棘會護送你回大都……你也會回到你的國。”

說到最后，他的聲音變得很低，低到讓司音的心尖狠狠一，那是此生不復相見的訣別！

快步走到他面前，仰頭著他的眼睛，急聲道：“赫連循，本宮不要聽你說這些，你給本宮安全回來！聽到沒有？我等你！”

赫連循眼中掠過一錯愕，確實沒想到司音會同他說這樣的話，但一切都晚了……

黑眸攀著苦，他抬起手，眷地、不舍地、無奈地了的頭，亦如大婚初見那般，俯下，笑著說：“孤的小公主要好好活著。”

找一個你的人，幸福地過完一生。

他帶著對無盡的疼，在額頭落下一個輕吻，便轉離去。寒風吹起他大氅的擺，獵獵颯颯，凄凄凜凜。

他沒看到后的司音已淚流滿面，他亦沒看到手中握著的生肖龍木雕。

司音木訥地站在原地，著赫連循遠去的背影，冬風之中好似還殘留著他上的曇羅香，緩緩低語：“赫連循，我等你，我在大都等你。”

黑云城，雪霧飛揚，鐵蹄轟鳴，腥廝殺。

赫棘率眾護著司音疾馳一路，終于在日落之前甩掉了追兵。

正當他要繼續送司音回大都時，司音忽然問他：“你可知若是王上他們擺了追兵會去哪？”

赫棘詫異地看向司音，認真地想了想，道：“會去北麓修整。”

司音點點頭，冷聲開口：“好，轉道去北麓。”

赫棘本就擔憂赫連循的安危，眼下聽司音說要去同王上匯合，簡直是出乎意料的驚喜。

于是，他果斷吩咐眾人改變了方向，悄然向北麓移。

然而，他們等了兩天兩夜，也沒等到王上的出現。

“王妃吃點東西吧。”赫棘將烤好的兔遞給司音。

雖然他不喜歡司音，但王上將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他不能讓沒被追兵殺死，反而活活死。

司音毫無胃口地搖搖頭，依舊站在樹林深，遙遙眺赫連循會來的方向。

“王妃，王上來了，王上來了……”前方放哨的侍衛疾步跑來稟告。

司音顧不上厚厚的積雪，提起擺，深一腳淺一腳地朝侍衛手指的方向跑去，臉上漾著明而耀眼的歡笑。

可當跌跌撞撞地跑到那里時，卻看到赫連循的膛著一柄匕首，鮮紅的汩汩流淌，染紅了他前的盔甲。

司音笑容僵在臉上，無措地著他，那刺目的紅讓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著他蒼白如紙的，聽他說：“若是有來生，音兒能對孤笑一下嗎？”

忍著錐心的疼，制著窒息的痛，哭著對他笑，笑著對他哭，想撲到他邊，可扎在他膛上匕首，讓不敢他。

然而，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可以一直對他笑，真的有在等他，等他一起回大都，等他一起去看的家鄉……

他就已無力地倒下，痛徹心扉的悲，讓兩天兩夜未食未眠的司音眼前一黑，也暈了過去。

……

赫連循站在床邊，著睡夢中的司音，不知因何眉頭蹙，更不知為何會眼尾洇淚。

但他知道瘦了，昨日見到時，就發現瘦了，明艷的臉上蘊著化不開的濃愁。

他俯下，想去平蹙起的眉心，想幫掉眼尾落的淚滴。

然而，他的手還未到的臉，卻見眉頭越蹙越，瓣潺，無意識地呢喃著他的名字：“赫連循……”

赫連循出的手懸停在半空，眼中閃過一訝然，又變深沉的晦謨。

他弓起食指輕輕搭在司音的眼尾，接住眼中落的淚，眸復雜地著：即使在夢里，他也惹不高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