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嬪妾得娘娘多次援手，娘娘需要嬪妾做什麼，嬪妾都會竭盡全力。”

緋晚沒有承認自己對位的心思，但也沒有否認，只是應了慶貴妃的話。

兩人四目相對，彼此默契已。

慶貴妃從隨的金繡孤雁荷包中，取出了“神石”。

嬰兒掌大小的黑石頭，天然形的灰白紋路像幾條銀河縈繞其上，有澤流。

“你道本宮為何有這東西？是本宮曾祖母傳下來的。是許多年前瞿國的‘玄’。”

什麼是玄？

緋晚對瞿國的風土人并不悉，只是前世在邊關敵時，機緣巧合學了一些北瞿話而已。

慶貴妃告訴，瞿國在建國之前，只是幾個小國和許多部落。他們世代信奉的神，名天玄神。

而“玄”，是神在人間的轉世。

統攝遠近千百部落，萬眾供奉。

但玄并非時時都有，有時隔幾十年出一個，有時則間隔上百年。

自慶貴妃的曾祖母去世后，直到如今，新的玄已經七十多年未出現了。

玄座下，有三個“神使”，算是高級神。三枚神石就是他們份的象征。

慶貴妃手里這枚石頭，是曾祖母傳給子孫的。在新玄出現，重新指派神使前，可以通過這塊石頭，在瞿國人面前獲得一些權力。

比如，在韃子宮時命令他們不許傷害嬪妃。

“其實在瞿國正式建國前，玄幾乎等同于瞿地無上的王。只是自兩百年前瞿國第一任皇帝征服各部，設置朝廷，設立百，學漢地推行禮儀和教化，玄信仰才漸漸勢微。”

這也是為何慶貴妃在韃子宮之時，手握神石能震懾一時，卻不能真正讓韃子退兵的緣故。

瞿國人如今雖依舊尊敬神，但行軍打仗，還是要聽主帥的。

“娘娘竟有這樣的世！”

緋晚很意外。

燭輝映，慶貴妃含笑點頭，“我的曾祖母是‘玄’，曾祖父卻是漢人。那時候瞿國部，曾祖母自覺有危險，便派忠仆將只有四歲的兒子，也就是我的祖父送回了漢地。后來，祖父和那忠仆的兒婚，生下我父親。我只有曾祖母和祖母是瞿人，其余親都是漢人。如今長輩們都不在了，但我還有一個哥哥。”

說起親人，笑意更加和。

淡灰的眼睛彎彎的，見之可親。

之前緋晚就注意到，慶貴妃的眼睛略有不同。特別是在晴朗的天氣里，緋晚曾經見過淺淡的眼睛在日下微微泛著銀華，非常漂亮。

原來是統的緣故。

“娘娘既有統淵源，又有神石在手，能做新一代的‘玄’嗎？”

緋晚突發奇想。

慶貴妃莞爾：“玄轉世，需上一代玄在臨終前有所昭示，再由神和最虔誠的信仰者據神諭尋訪印證，并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統和任命，是朝廷冊封的做法，和瞿地信仰的古老儀軌不同。”

這麼麻煩？

緋晚其實有個大膽的想法。

但既如此，暫且便擱下不提了。

“陛下早知道娘娘的世，也知道您手里有神石？”

“是。”

緋晚嘆惋。

人人都道慶貴妃是因出自潛邸，又好，才被皇帝看重。卻原來，背后還有這層緣故。

緋晚問：“那麼當日瞿兵進宮，陛下獨自躲藏到不知何，留下娘娘等人……難道，是篤定瞿兵會聽娘娘您的話，所以不怕他們傷害各位麼？”

慶貴妃溫和的笑意里，多了兩分銳利。

淡眼眸閃過不屑。

“這卻不是。北瞿國的皇廷歷年來刻意打玄信仰，自我曾祖母過世，多年未有玄出現，其余兩枚神石一枚在瞿國皇宮供著，另一枚不知所蹤，所以其他兩位神使等于沒有。陛下對神石作用的認知，只限于典籍，他并不確信神石能讓瞿兵忌憚。”

緋晚明白了。

所以皇帝當日，的確是拋棄了宮中所有嬪妃，獨自顧全大局去了。

慶貴妃道：“陛下的，本宮這些年來，只會比你了解更深。因此，雖則他答應過，要幫本宮把陷瞿國的哥哥接回來，但他登基幾年并無行。這番瞿兵侵，本宮被迫亮出神石，瞿國皇廷必然忌憚，我哥哥在那邊，倒了現的人質，他們越發不會放他走了。這，也是本宮要請你做的事。”

“娘娘的哥哥……在北瞿？”

緋晚沒想到。

以前只聽說慶貴妃娘家是個小，父母在進潛邸為妾之前就過世了，所以等同于沒有娘家。

今日才知，有瞿國統，而且還有哥哥。

而這哥哥竟然還困在北瞿？

慶貴妃嘆口氣。

繼續說出自己世的另一半。

曾祖父幾十年前行商兩國，通瞿國話，錯差在瞿國結識了玄并私下育有一子。他死在瞿國，兒子送回漢地，長大后也起了行商買賣，卻正逢兩國戰，被強征伍做了通譯。

戰后，這通譯的職位，就一直干下去了。

慶貴妃的祖父、父親、哥哥都在鴻臚寺下屬的使驛做通譯，隨隊出使過瞿國。

說起來離奇的是，哥哥因為長相俊，在最后一次出使時，被瞿國某大部落的領主孀給看上了，強行扣留不許他回國。起初兩年還有信件回家，最近這些年，音信已絕。

“他家中尚有妻，哥哥走時，他的兒才兩歲，如今已經十一歲。本宮空有神石在手，卻困在宮廷，不敢輕舉妄。上月侄還寫信進宮，說夢見了的爹爹魂魄歸家，醒來正是子時整。本宮心下難安，只怕哥哥在瞿國已經……”

慶貴妃說到此，難得緒激起來。

掩帕咳嗽不止，蒼白的面上浮現紅。

緋晚無法在榻上安坐，連忙撐著起來，倒了半盞溫水給潤。

鄭重承諾道：“娘娘放心，來日若有機會，嬪妾一定盡力尋找令兄下落。不管娘娘助不助我，咱們大梁的，都沒有平白被人扣在外頭的道理！”

慶貴妃喝了水，勉強勻氣。

抬眸看到緋晚臉上閃過的冷厲，忍不住握住了的手。

“本宮就知道，沒有看錯人。”

自緋晚作為春貴妃侍婢，帶著一傷踏儀宮，瑟瑟發抖地流弄臟了前皇后的地毯……

就覺著，這姑娘不簡單。

暗中觀察著，試探接近著，一件件事共同經歷著……

終于確定，緋晚所圖不小，而且絕對有能力實現野心！

“你也許，不會止步于位。”慶貴妃斷言。

緋晚沉片刻，還是問出了口。

“娘娘，恕嬪妾多問一句。您既助我，為何不助自己？”

以慶貴妃的資歷和心計，若想當皇后，也許不用等到今天。

慶貴妃喟然一笑：“本宮這子骨，最多再活十年。”

“娘娘？”

“這是文太醫的判斷。”

緋晚默然。

文太醫老持重，而且當太醫的，原本就比尋常郎中謹慎。他既敢這樣斷言，想必慶貴妃是真的撐不住。

可……

以前和吳想容閑聊時，聽講過，慶貴妃其實比還小幾歲。

今年不過二十五而已。

卻因為常年病弱，行沒有氣神，看上去比吳想容年紀大。

“娘娘這子，當初是怎麼傷的，真沒有辦法了嗎？”緋晚為惋惜。

慶貴妃剛要說話，卻聽外間那邊，香宜隔著一段距離揚聲了聲“娘娘”。

緋晚讓進來，知必然有事。

腳步聲輕響，香宜走近了門外，掀簾子進來。

稟道：“娘娘，十香嬤嬤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