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第 83 章

沁芳醒來後, 看到悉的眼前人，瞬間就是抑制不住的歡喜，他果然沒有離開，還在這裏陪著自己。

可又看到男人臉上蒙著的紗布, 不由得心憂如焚, 可嗚嗚呀呀地說不清話, 又更加焦躁不安。

坐在床邊以手支額的玉川很快被搡醒了。

沁芳見人醒來，使勁兒朝他打手勢, 可打著打著又意識到他是看不見的, 急得說不出話, 眼淚直流。

沒有系統學過手語，嗓子啞了之後，子又急, 時常是手指舞一通, 然後自己急得哭，沒人能看懂的意思, 只會搖搖頭, 嗤笑一聲“哪來的瘸小啞”，只有玉川能看懂要什麽，是想喝水還是想如廁, 飯菜鹹了還是淡了。

可是玉川看不到了, 要怎麽做, 他才能明白？

沁芳哭得滿臉通紅，渾發抖，手指胡地捧起他的臉, 心焦火燎地指他眼上的紗布。

玉川無奈地捉住的手，“沁芳, 我在這裏。”

他問了詹神醫，才知道的名字，原來這樣的好聽，其實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沁芳又嗚嗚地喚起來。

玉川道：“我不是同你解釋過的，我的眼睛了傷，這才一直沒有回來看你，往後沒事了，我不會再走。”

沁芳直搖頭，發髻上的木簪被晃了下來，滿頭青落，一綹發落在玉川的手背上，還有類似眼淚的東西落下來，溫熱。

玉川無奈地拍拍手背，猜測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疼不疼，什麽時候能好？”

沁芳使勁點頭，作幅度之大，讓人能到格外的用力，唯恐他覺不到。

玉川抑住心底的悲傷，不敢告訴真相，只能道：“已經不疼了，你別擔心。”

子的發落在他指尖，玉川愣了愣，慢慢索到手邊的木簪，要替綰發。

沁芳從土地廟回來，頭發就一直髒髒的，後來雲錦給拿溫水洗幹淨，打了頭膏，終于養好了一些。

從前也捯飭，伺候主子時，每日都會塗一層薄薄的胭脂，發髻梳得一不茍，還會佩戴簡單的簪花，讓自己顯得更有氣神。

後來被打斷扔出山莊，上僅有的珠環首飾都被路過的人搶奪了去，也任由他們搶，雙殘廢，又了啞，本就是被扔出去等死的，同拋荒野沒什麽兩樣，還要那些首飾做什麽？

直到玉川把撿回家，在掀開給看傷時竟然紅了臉，那一刻才覺到，自己在他眼裏還是個姑娘，而不是個滿狼藉的殘廢。

他花銀子請路過的嬸子幫洗了澡，還買了幹淨裳給穿。

見整日不飲不食，只想著去死，他不知從哪摘來的梔子花，用細繩編串，給別在發間和手腕，還拿銅鏡給瞧，說：“多好看吶，要再多吃點飯，胖點還能更好看。”

明明才幾個月的事，卻仿佛過去好幾年。

此刻，沁芳看到他小心翼翼在耳後攏發的笨拙樣，又看到他眼睛上纏著的厚厚紗布，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玉川不會子的發髻，只能先替將頭發攏簡單的男子發髻，尷尬地道：“我就只會這個，你別介意，青禾在打掃院子，等回來，讓幫你綰一個漂漂亮亮的發髻。”

沁芳眨眨眼睛，兩行眼淚又落了下來。

心裏知道，自己這副模樣，這輩子都與好看不沾邊了。

即便打扮得再漂亮，旁人的說辭最多就是一句惋惜，“可惜雙殘廢”、“可惜是個啞”。

玉川替梳好發髻，回到踏板上坐了下來，忽然嘆了口氣，喃喃道：“沁芳，若我這輩子都看不到了，我會求公子，或者去求綰姑娘，讓他們保你一世安穩無憂。”

沁芳怔怔地坐著，聽到他這話，心下凄惶，又忍不住發急地抓住他的手掌，不停地搖頭。

玉川悲戚地笑了笑，忍不住說出心中一直不敢表的想法：“你……想與我在一起嗎？”

到沁芳在用力地點頭，他嘆聲道：“可我這個樣子，照顧不好你呀。”

面上閃過一痛楚，好在有紗布遮擋，讓看不到自己的傷痛。

他只聽到沁芳用力地揮手，用傷的嚨發出嘶啞的哼聲，他不敢去猜測想表達什麽，只是自顧自道：“等你疾痊愈，也能開口說話了，我去求公子，給你指個好人家，要對你好的……我們公子仁善，不會不應的。”

沁芳握住他的手，不停地擺。

玉川苦地一笑：“別不治呀，詹神醫很有本事，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他雖然不識詹正獻，可這是大公子手下的人，又是大公子請來給綰姑娘治療失憶的大夫，醫必然不凡。

沁芳擡起手指上他面上的紗布，苦心焦思地想讓他明白自己，額頭都急出了汗，見他無于衷，抓起他的手掌，狠狠往自己的上砸，玉川嚇得臉都白了，一的冷汗，趕忙鉗制住的手，“沁芳，你別這樣……”

聽到的悲哭，他只覺一苦在心中蔓延，可也無可奈何。

他這雙眼睛再也好不了。

從前不能開口說話，他還能據的手勢、看著急忙慌的模樣，猜出想表達什麽，可如今他連看都看不見，自己都是個廢人，還怎麽照顧呢。

其實被剜眼的那日，他甚至想過去死，也終于明白沁芳被他救回家後為何總是不吃不喝，原來生不如死是這樣一種覺。

他連自己都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又怎敢接的好意。

待治好啞疾和疾，往後遇到更多更好的人，就不會再想著他這個瞎子了。

詹正獻從外頭進來，銀針放到火上烤過，正要給治，沁芳卻在床不肯配合。

他推了玉川兩下，示意他上去勸勸。

玉川沒辦法，只好到床邊哄：“大夫說能治，便一定能治，你不想走路，也不想說話了嗎？”

沁芳將自己蜷在牆邊，紅著眼睛，不停地搖頭。

玉川聽到手指揮和的聲響，猜到又是不肯，他嘆口氣道：“你忘記雨天那幾日，膝蓋疼得夜裏睡不著嗎？你想要一輩子都下不去這張床，看不到外面的風景，也再也不同人說話了嗎？等你治好了和嗓子，往後也能說門更好的親事，不人欺負了你去……”

耳邊傳來子低低的嗚咽，玉川試探地出手，輕輕上抖的肩膀，“沁芳，是你自己的，不要因為一時意氣放棄。”

沁芳卻哭得更大聲，想他的眼睛，卻又怕他痛，整個人油煎火燎的一般。

詹正獻嫌棄地看眼玉川，“說一千句一萬句都沒用，什麽意思你還不明白？不想嫁給別人，要你陪著，否則就不治。”

沁芳聽完子一震，雙手下意識地蜷起來，耳廓也微微地泛了紅。

玉川也有些無所適從，他看不到，詹正獻便替傳達：“小丫頭臉都紅了，在看你呢，你說什麽心思？”

“神醫你……”玉川面上大燥，沒想到神醫說話竟然如此直接。

他垂下頭，將那點心神搖狠狠了下去，“我是個殘廢……難不，讓日後跟著一個瞎子嗎？”

詹正獻道：“瞎子怎麽了？有人喜歡瘋子，有人喜歡傻子，有人喜歡瞎子，你不也喜歡啞嗎？”

話音落下，玉川和沁芳兩人面面相覷，面上皆是大窘。

玉川渾僵，直接站了起來，“神醫，我……”

有些話難聽，外人說起來是辱罵，可詹正獻是大夫，他的眼裏只有病人，因此這幾句稱呼從他口裏說出來只是闡明事實，并沒有侮辱的意味。

玉川看不到沁芳的表，他的面上升起一燥熱，一時坐立難安。

沁芳悄悄擡起頭，看到他耳垂在線下微微泛了紅。

玉川僵立在那，手足無措間，袖忽然往下沉了沉，似有人抓住了他的裳，他蒙著紗巾的眼睛轉向那只小手來的位置，口中喃喃：“沁芳……”

沁芳咬咬，鼓起巨大的勇氣，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五指慢慢地收，與他十指相握。

十指連心，玉川仿佛被人攥了心髒，悲喜加的緒在此刻達到頂峰。

詹正獻嘆口氣道：“你的眼睛雖然好不了，可這世上未必沒有眼盲之人的活路，只要你有心，總能撐下去。”

又聽到用力點頭的聲音，玉川心中酸至極，反手握住的手，緩緩在邊坐下，“沁芳，你若不嫌棄，我……我也願意一輩子陪著你……”

沁芳點點頭，發覺不對，又使勁搖搖頭，搖頭是想說不嫌棄，點頭是想同他在一起，可好像怎麽表達都不對，他看不到，又怎知自己是點頭還是搖頭呢？

看到過夫人與郎君濃意，也知道男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可到自己，就開始手足無措了。

夫人喜歡郎君，還親過郎君。

而喜歡玉川，也是可以親的，對吧？

玉川還沒反應過來，上倏忽一，他意識到這是什麽，整個人僵坐著，連呼吸都停滯了。

沁芳親完挪開了，臉上浮出一抹紅暈。

詹正獻看著只笑，下，心裏嘖嘖兩聲。

做他這行還真不易，不要給人看病，還要負責疏解病人心結，調和家庭矛盾，撮合不張的小夫妻。

沈稚到宅院裏來過兩次，但也只是在外面默默地看著他們。

青禾也悄悄問過：“夫人不進去嗎？”

沈稚想看看沁芳，可自覺沒臉見，再多的愧疚也沒法治的嗓子和，沒辦法讓玉川重見明。

遠遠地看著他們慢慢變好，這就足夠了。

宅院裏買了兩個丫鬟、一個幹活的婆子，照顧玉川和沁芳的起居，沈稚給他們留足了銀子，詹正獻也會時常過來給他們治傷，兩人的日子雖難，但好在是向上走的。

現在還有些擔心裴慎。

當日他與桓征在門外的談話，也聽到一些，陛下既然命他三日查出那幾名世家子弟中毒亡的真相，以他的能耐，三日必定能有個結果。

可從他離開至今，已經過去十多日了，京中也沒個消息傳來，心中擔心，人在大理寺出了事，那些聯名上書的世家只怕不會輕易放過他。

又過幾日，霍易終于過來了。

“不瞞夫人，郎君的確不太好。”

沈稚心一沉，臉微微泛了白，“陛下罰他了嗎？”

霍易嘆了口氣，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