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第 96 章

有那麽一瞬間, 沈稚都覺得又是裴慎故意穿淺袍，裝出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來騙。

因為這兄弟倆的五的確是有幾分相似的。

然後再一眼，直接打消了沈稚心中的疑慮。

沒有看錯，來的人當真是二哥哥！

因為即便再像, 皎月暖還是寒潭冰霜, 還是很容易分得清的。

裴慎的眼裏始終蒙著一層淡淡翳, 眸很深，看人時總帶著審視, 永遠不聲, 人猜不他的心思, 即便是笑著，那笑容也出攝人的犀利。

可裴識不一樣，他的目是溫暖的, 雲銷雨霽, 彩徹區明，有晨曦和暖玉的質地, 他的笑就是笑, 眼中明澈得沒有任何雜質，是個極為清正端方的人。

怎麽也不會想到，二哥哥竟然來找了。

裴識一見到, 眼裏抑制不住地驚喜, 大步邁上前, “綰綰，真的是你？你真的沒有死？”

這話一出，沈稚登時紅了眼眶, 帶著哭腔的嗓音微微抖：“二哥哥。”

裴識心都在，再懂分寸知進退的人, 也忍不住上前握住了的肩膀，將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一遍，欣喜溢于言表，又長出一口氣道：“好，好，你還活著就太好了！”

沈稚淚盈于睫，哽咽地問道：“二哥哥，你怎麽過來了？”

話說完，又張地看了看四下。

裴識知曉在擔心什麽，立刻說道：“不用害怕，我是避開了大哥的耳目，暗中過來的，這裏的丫鬟婆子也都被玉川吩咐出去了，一時半會不會回來。”

沈稚回過神來，才慢慢想通，為何二哥哥早在這裏等，可玉川和沁芳還是像前幾日一樣，在院子裏若無其事地曬太，假意是沁芳發現過來，才請進去喝茶，而玉川在門外的那番話也相當晦，其實這一切鋪墊都是為了瞞過裴慎那些明的暗衛。

可沈稚還是有些擔心，先前二哥哥就是吩咐玉川來打探的下落，才被裴慎殘忍地剜去眼睛，這回二哥哥來見的事若是暴，難以想象裴慎會做出什麽事來。

裴識看出的擔憂，讓莫擔心，“我來蔚州的事，除了幾個心腹下屬，沒有人知道。大哥能在暗中培養自己的人，我難道不能嗎？院外也有我的眼線，如有人過來，我會及時離開，不會讓大哥知道的。”

玉川出事之後，他也在暗中培養了一些自己的心腹。

先前手邊無人可用，是因為沒有這種需求，也沒有這樣的意識。畢竟在大晉私自豢養暗衛乃是不臣之罪，高貴族都只敢暗中進行，而他初出茅廬，還在底層熬資歷，哪裏用得著這些人呢。

可如今經歷過玉川之事，也為了早日來見，他不得不在暗中培養能幹的下屬，否則如何在大哥的眼皮子底下與見面。

沈稚聽他這樣說，這才輕輕籲口氣，點點頭。

裴識看了好一會，心裏泛起縷縷的痛意，最後說道：“瘦了。”

眼裏竟然連都沒有了。

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姑娘，自被千萬寵地養大，說句萬千寵在一也不為過。

那時一雙眸子明澈亮，滿臉天真爛漫，世間所有的煩擾不會落在眉宇，沒想到這兩年巨變，竟然將折磨了這副懨懨病容。

沈稚眼眶一熱，“二哥哥，我……”

這將近兩年的經歷，讓難以啓齒，也實在不知從何說起。

其實玉川已經將自己知道的消息盡數告知裴識，他在聽雪山莊治傷那幾日，也大致了解到沈稚的境，而沁芳又是打從一開始就在沈稚跟前伺候的，盡管不能說話，不會寫字，但裴識問了幾個問題，只讓點頭或搖頭，幾番問下來，裴識對沈稚這兩年的事也了解了個大概。

心中滋味難以言說，沒想到大哥竟然借墜崖之機，將人掠奪至邊，即便綰綰恢複記憶，兩人鬧得不愉快，也依舊霸占著不肯讓回家。

時間很迫，眼下不是敘舊的時候，裴識直言道：“綰綰，我帶你回家吧。”

一時間，沈稚激的心如上雲霄，心跳怦然，然而一想到現實，立刻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翹起的角也慢慢僵直。

換作從前，若有人對說出這句話，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可想到裴慎殘酷暴戾的手段，就渾發，不寒而栗。

沈稚咬住下，再松開，“二哥哥，我害怕……他不會放過我的。”

裴識沉默片刻道：“如果你願意，我這次回去便請陛下賜婚。”

他的手掌暗暗攥，緩緩說道：“綰綰，你嫁給我吧。”

沈稚面驚愕，完全沒想過他會如此直言，“你不用為了我意氣用事，況且我現在已經……這對你不公平。”

的完完整整地屬于另一個人了，他們做盡了世間夫妻能做的所有事，這世上哪有男人得了自己的妻子曾與旁人如膠似漆，巫山雲雨呢。

裴識輕嘆一聲，注視的眼眸溫而堅定：“綰綰，我對你的心從未變過，娶你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幫你逃離他的掌控，而是從始至終，我都沒有過娶別人的念頭。當初你墜崖前夕，我便已想好向你表明心跡，只可惜晚了一步，之後這種種，實乃造化弄人……日後，讓我照顧你好嗎？”

一字一句如同涓涓細流，潤細無聲地流淌在幾近幹涸的心田。

有這樣一個人說著喜歡，想要一輩子照顧，沈稚只覺一溫暖的覺湧遍了全。

可聯想到殘酷的現實，沒辦法不讓自己冷靜下來，“二哥哥，你不知道他……他是不會放手的，若是知道是你帶走了我，還要娶我，難保他不會做出喪心病狂的事來。你想想玉川的眼睛，我真的害怕他也會對你痛下殺手……”

裴識道：“不會的，我到前請旨賜婚，他若橫一腳，那便是抗旨不尊。何況我既是朝廷命，又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不敢把事做得太絕。”

沈稚搖搖頭道：“明面上是不會，可背地裏，他總有千百種手段我妥協。”

在心裏斟酌許久，還是決定把那件事告知裴識，“先前我發現他與北涼人暗中來往，我爹爹被誣陷通敵的書信如今就在他手上，也不知是何人暗中對爹爹不利。”

裴識眉頭蹙，沒想到背後還有這番牽扯，“我沒有收到相關的邸報，朝中也沒有風向傳來，沈尚書應該暫且無事。”

沈稚道：“他告訴我正在暗查，只眼下還不能打草驚蛇，可若我這時候同你回去，那封書信轉眼就會變他拿我與沈家的把柄。他又掌管刑獄，權勢在握，若是指鹿為馬顛倒黑白，僞造證據坐實我爹爹的罪名，我又如何能反抗……到時候便不是我能不能嫁你的問題了，我怕整個沈家都要被我連累……”

裴識沉思片刻，道：“我即刻修書一封，將此事告知沈尚書，讓他早做提防。”

“多謝二哥哥，如此再好不過了。”沈稚眸亮起，激的淚水險些奪眶而出。

裴識道：“你放心，沈尚書既然能夠居高位，必然有他趨利避害的本事，陛下又是明君，不會令忠臣蒙冤，宵小得逞的。”

沈稚點點頭，可心中只怕真像裴慎說的那樣，通敵賣國是誅九族的大罪，爹爹即便是清白之，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只怕也免不了一番審訊，了大理寺獄那樣的地方，無論爹爹是否無辜，是非黑白都不過裴慎一句話的事。

裴識低頭注視著，“那你呢，不想回家了嗎？”

“其實我也不知該怎麽辦……”沈稚努力抑制著心的沮喪，嘆口氣，“從前我也想過不管不顧地離開他，可後來一個個淋淋的教訓擺在眼前，我實在是……不敢再拿邊無辜的命去賭我的自由了。憑他的能力，只要我還活著，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可能放過我的。”

裴識擡眼看到玉川蒙著紗布的眼睛，同樣是心痛難抑，也沒有想到，大哥對的心竟然偏執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他想起先前問沁芳的幾個問題——

“綰綰墜崖蘇醒後，大哥便以的夫君自居嗎？”

沁芳點頭。

“你的和嗓子，是因為做錯事沖撞了他，還是因為伺候綰綰不周，讓傷了了、出了意外，所以才被大哥如此懲？”

沁芳紅著眼睛，出兩手指。

“大哥很喜歡，他們一直很恩，是不是？”

沁芳亦點頭。

其實大哥這些年對的喜一直是不聲的，也許展過三分，可像他這樣的人，面上展三分，心中恐怕就有十二分。

這種帶著強烈的獨占和蔑視命的冷酷，無疑是非常可怕的。

盡管他上仍盡力安著沈稚，讓不用擔心，可面對裴慎這樣的對手，任誰也不敢說一句志在必得。

他不敢保證，能夠順利地將帶走，也不敢想象，若在前請了求婚的旨意，以裴慎的心和手段，會不會來個魚死網破。

那樣做不是救，反而是害了。

裴識斟酌許久，著道：“我還有一個辦法，只看你願不願意。”

沈稚眼前一亮：“什麽辦法？”

“你不是說，只要你還活著，他就不可能放過你嗎？”

裴識語氣一頓，“倘若你‘死’了呢？”

沈稚不解地看著他。

“我指的是，”裴識道，“我可以想辦法，為你制造一場假死，讓他徹底相信你已經不在人世，他不得不放手。”

“待你安頓好之後，可以暗中與你爹娘通信，告知他們你還活在世上，只是暫且不便與他們相見，請他們放心。或許你實在想見他們，我們也可以暗中安排。”

“至于大哥，他既是定國公府嫡長，總要娶妻生子，也許三五年，也許十年八年……”

沈稚的心緒隨著他的話不由得激起來，“他會娶妻生子，也總有一日會忘了我的，到時候我再想辦法回家……”

假死的法子聽上去似乎很不可思議，也許還需要很久，才能讓回到爹娘邊，可不得不說，這是眼下唯一可行的辦法，是救命的稻草。

沈稚攥著手掌，心裏裝滿了張和期待，只是……“若我死了，他定會遷怒我邊的人，我不能讓他們為我無辜喪命。”

裴識道：“可若是你的死無關他人，而是他親手將你推向了死亡呢？”

沈稚的眸輕輕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