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裴慎沉片刻, 嗓音很低，“過去……是我的錯，對不起。”

印象中只有假裝癔癥的那幾日，他的確是同說過對不起的, 只也不知道從他口中聽到的道歉有幾分可信, 更何況如今這聲道歉, 實在有些太晚了。

沈稚緩緩道：“你若真覺得對不起我，就該放了我。”

“綰綰。”裴慎閉上眼睛, 嗓音裏帶著一微不可察的懇求意味。

沈稚道：“我如今過得很好, 阿娘也去信告訴爹爹我還活著的消息, 我們全家都很高興。我從前總是害怕爹娘知道我這幾年在做什麽，後來有了孕，更是不敢見他們, 可當與阿娘相見的那一刻, 我才知所有的擔憂都是多餘，他們關心我護我, 更勝一切。”

擡起頭, 看向他，“至于我為何不敢回京，你應該很清楚吧？甚至我連在金陵都畏首畏尾, 連蘇府都不敢時常走, 生怕被你發現可疑之, 再將我擄回去，關起來。”

裴慎眼泛著一冷冽的紅，“綰綰, 從我以為你癔癥發作開始，我就已經不會關你了。否則, 我如何能放松防備，讓裴識有機可乘？”

“不會嗎？”沈稚的聲音開始抖，“你在罰沁芳和玉川的時候都在想什麽？人打死居安的時候在想什麽？我聽阿娘說，平康王世子和長樂郡主都死了，死狀極慘，慘到連阿娘都說不下去，不願告訴我，這也是你的手筆對吧？今日你還說，要將二哥哥活剮……”

裴慎頓時啞口無言。

沈稚又繼續道：“我知道你如此，總是萬事做絕，從不給人留餘地，又是親極為淡薄的，你也說過，這輩子都改不了。我從前竟還妄圖改變你……”

裴慎忽然想起從前詹正獻同他說過，是知曉他患有心理疾病的，可并沒有因此害怕想要遠離，而且想辦法陪他一起改變。後來，大概也是真的失了。

他艱地一笑，“所以，你再也不想要我了，是嗎？”

沈稚偏過臉，“我說得很清楚了。”

“那年年呢？”裴慎咬後槽牙，“你想讓生下來就沒有父親？還是說，你往後就想隨便找一個何淵那樣子的，給當父親？”

沈稚道：“這是我自己的事，何況我也不是非要嫁人。年年有我，還有外祖父外祖母，誰又敢欺負。”

裴慎角繃，口中似乎都有苦的腥氣，“你從未考慮過讓我來護著你，護著年年？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立刻堂堂正正迎你過門，年年是我的孩子，我可以給世上最尊貴面的份。”

沈稚垂下眼瞼，淡淡道：“裴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我與年年用不著那般尊貴的份，盛京我待得，金陵我也待得，我們一家人怡然自樂，倒也無憂無慮。”

裴慎手掌攥，略帶幾分自嘲地笑了笑：“一家人？”

口中的一家人，卻把他剔除在外，仿佛他只是個無關要的外人。

沈稚不想多說什麽，他已經在這裏待得太久了，“夜已深，裴大人不該出現在這裏，還是請回……”

“綰綰。”話音未落，門外傳來沈夫人的聲音，隨即又是一陣輕微的敲門聲，“綰綰，是不是你在說話？”

沈稚只覺得呼吸一窒，心能跳到嗓子眼。

怨怪地瞪了眼裴慎，才拔高了嗓音朝外道：“阿娘，我做噩夢來著……”

沈夫人聽的聲音有點奇怪，問道：“今日怎麽點了這麽多燈，是不是夜裏害怕呀？用不用阿娘進來陪陪你？”

“不用！”沈稚渾繃，也沒想到這個人如此無恥——

在說話的時候，他竟然吻了上來。

薄堪堪在的畔，才掙紮一下，立刻就被攥了手腕，一時彈不得。

裴慎低聲音道：“綰綰，我現在就向沈夫人求娶你，可好？”

沈稚只覺得他瘋了。

沈夫人還在外面，似乎遲疑了一下，“綰綰，你屋子裏什麽靜？”

熱氣噴灑在耳畔，沈稚咬後槽牙，盡量讓自己的聲音看起來毫無異常，“我沒事，方才翻了個，阿娘你快回去吧。”

沈夫人道：“我出來看年年的，就瞧你屋裏亮著燈，真的沒事嗎？”

沈稚才開口，便已被男人吮住了耳垂，-麻的直讓渾一。

攥自己的手指，指甲深深陷進皮，疼痛讓微微平息下來，這才對外說道：“阿娘，我沒事的。”

沈夫人這才道：“沒事就好。”

腳步聲漸遠，沈稚立刻瞪住眼前作的男人，怒不可遏道：“裴慎！”

裴慎呼吸微重，手掌托住後頸，一吻便了下來，齒相的那一刻中登時出了火，他舌尖往裏探進，沈稚的子立刻不爭氣地下來，眼裏也蓄滿了淚水。

氣息芳甜，帶著淡淡的香，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下，這麽的鮮活溫暖、宜喜宜嗔，他能忍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沈稚被他吻得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現在為了方便喂，夜裏穿的都是寬松好解的薄衫，被他這麽一，襟就微微地敞開了，出兩截瑩白如玉的鎖骨，鎖骨下如雪如，盈，隨著的呼吸上下起伏，裴慎嚨翻滾，眸晦暗。

只是目一晃，竟又看到心口那道微微泛的傷疤。

從前那道印的位置，用匕首親手將他的名字剜去了，也許傷口太深，傷疤竟然一直都沒有長好，在那片雪白的皮上顯得尤為分明。

的癔癥是假的，傷疤卻是真的。

裴慎像是被人一把擰了心髒，疼痛滲五髒六腑，薄紅的一直蔓延到眼眶。

沈稚見他作頓了下來，猜到他在看什麽，手中的床褥，深深吸了口氣。

裴慎嚨發，啞聲問道：“當初你寧可自傷，也要離開我？”

沈稚從他手中扯回襟，沉默地系好帶。

裴慎角牽起一極輕的哂笑，“當初你劃去這個印記，我亦心如刀絞，只恨這刀子沒有落在自己上。後來看到你的書，我只覺如有五雷轟頂，曾經握住的一切都在絕地坍塌。如果你覺得這兩年來對我的折磨還不夠，只要你一句話，我這條命都可以不要。”

沈稚嘆了口氣，“裴大人這又是何必呢？你明知我在意的是什麽。”

是啊，尤為不喜他殘忍冷酷的子，喜歡的是那等風霽月的君子，是那個從前失憶時看到的裴慎。

只是後來恢複記憶，總想著離開，他也在不斷的失控中出暴戾的本。

玉川傳信給裴識，居安進京去找沈尚書……一個個都在挑戰他的底線，那時他心中的震怒當真是抑不住。

他這輩子除了權勢，唯一想要的就只有，偏偏總有這麽多人從中作梗，想要幫逃出他的掌控。

為什麽非要逃呢？難道他對不夠好嗎？

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震懾，只是這一震懾，卻把越推越遠了。

裴慎沉許久，忽然低聲道：“如若我願意改變呢？”

沈稚怔愣了一下。

裴慎輕聲道：“綰綰，你喜歡什麽樣的，我便可以為什麽樣，好嗎？”

沈稚現在覺得為一個人徹底改變自己其實是非常可笑的，如果非要將長久形的生掰拽地扭轉過來才能般配，那是不是說明，本就不合適呢？

有些疲憊地嘆口氣，這些話已經沒辦法在心裏激起任何漣漪。

“如果在微雨廬之前，你說願意為我改變，我是會相信的，甚至願意與你一起贖盡從前的罪孽，一起經營將來，可後來發生了太多事……”

“對了，”沈稚眼睫了一下，“你為爹爹正名，我很激，誤會你投靠北涼，我也應該對你說聲對不起。”

裴慎角微不可察地勾起，果然還是心，都到這個地步了，竟然還能一碼歸一碼地同他道謝。

他聲音低了低：“我不用你的激，更不必說對不起，你如今既知我心，難道連一個機會也不願給我嗎？”

沈稚實在是疲于應付了，“從前在聽雪山莊爭吵的每一次，我都在給你機會，可你做的那些事，總能讓我一次次地痛苦至極，失至極。太累了，裴慎，如若還是重複這樣的過去……”

“只要你不急著拒絕我就好。”裴慎道。

他不知從哪句話裏曲解了的本意，然後說道：“我不會再讓你痛苦和失，如果真有這一天……你親手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