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漫長，秦王，秦王府自會有新的子嗣和脈。”

葉照從桌案上收回手，慢慢側過，背坐著。面頰上被潑的水還在一點一滴的落下，抬手將它們拭去。

自然聽得懂，站在陸晚意的立場，已是仁至義盡。

可是……

垂著眼瞼，低頭默了片刻，緩緩開口道，“若只是我自己殿下，今日我會答應你，放下他遠走。但是現在……我不可以。”

風吹進來，跌在陸晚意淬火的眸里。

吹不散葉照輕細卻堅定的話。

“殿下他也我。”啞聲道，“我沒有權利，弄丟他的人。”

“而且——”葉照知對方回眸，便也不再畏懼，迎上，“便是我走了，便是你了府，便是皇恩浩賜你為秦王妃。殿下也不會上你。”

“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他都不會上除了我以外的任何子。”

葉照雙目已盲，若還在，便能看見面前人這一刻眼中的將吞噬的燎原怒火。

未曾想過刺激對方，說這話只是道明自己的態度，同時告訴，如此抵換對報仇不僅沒有半點意義，甚至還要搭后半生的和幸福。

即便這勉強算是對仇人的報復，然亦是對自己的摧毀。

所以，葉照繼續道，“你換個旁的條件吧，我都應的。”

陸晚意凝視半晌，冷嗤了聲，“難為你還如此心為我考慮。只是我與殿下再怎麼說，也是年相。我自問還算了解他。”

“你說的都對。”陸晚意轉踏近一步，掏出帕子，給葉照拭殘留的水漬，腦海中想起數月前在秦王府的那個午后。

不由低嘆道，“我相信，我相信你說的，大抵只要蕭晏記得你，那麼今生今世，來生來世，他當真只會你一人。”

“有時，我是真羨慕你，竟然能得一人如此珍視，得一人為你考慮。”

“索，我也有這麼一人，為我考慮周全，不至于被你們欺負至此。”

陸晚意收了拍子，從袖中掏出一個錦盒打開，放葉照手中。

“這是我的侍衛不久前去往涼州西地特意為我尋來的。你，是什麼？”

“我給你描述一樣它的樣子，白，蓮狀，味芳，并……”

隨著陸晚意的笑愈發明艷，葉照的面卻越來越難堪。

偏陸晚意還在說。

甚至，又近一步，低聲道，“葉姐姐識天下武功，師門又是蒼山派那樣神的宗派，想來至是聽過這盒中丹藥是何名，有何用。”

“這……這是雙、雙……”葉照扔開盒子，渾都止不住抖。亦不過一瞬，掌中發力覆蓋上錦繡要摧毀之。

“與其毀這東西，你還不如釜底薪，直接殺了我。”

陸晚意諷笑道，“只是你要想清楚了，以后你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時，且莫忘記，是踩著他人白骨得來的。也是，從來王敗寇罷了，我當自省乃我陸氏技不如人，活該至此。

葉照催掌的手原是收了掌風，然這一刻周殺氣凜冽，已然了殺心。一個殺手就不該有，更不該心，反累今日患無窮。

這雙手，斷過千人命，再多一個又何妨！

掌風呼嘯而過，厄頸的手已經上對方纖細脖頸，發出骨節咯吱的聲響。

“只是我死了，秦王殿下怕是不好過。”陸晚意被掌勢牽引，并無半分掙扎，只是順從上。

與葉照咫尺之間。

只此一句話，尚未有下文，葉照一殺意已經褪去大半，連握陸晚意脖頸的手都松了半寸。

頃刻前還翻飛的披帛和白綾，都重新垂下。

“你想擔了這一殺戮，活著在人間和你夫君孩子共天倫，死后去地獄黃泉獨自罰，哪有這樣便宜的事！”

陸晚意忽的紅了眼眶，“我原也以為，諸事皆為你一人所為。蕭晏乃被你蠱蒙騙，我原是要去尋他的。可是，我后來發現，他本什麼都知道。”

“當年驪山九曲臺觀，他換了我梅花針袖筒上的玄鐵片，放任你在我面前武。如此袖筒玄針應不出你的牛小針，而你又救了我，多麼干凈利落又一箭雙雕的計策。他明明知你是我的仇人，對還要我對你恩戴德！”

陸晚意吼出聲來，“他包庇你，縱容你，他什麼都知道。而我，而我還跟個傻子一樣，領整個安西權貴，綠林十三州人士，為他的王圖霸業鞍前馬后！”

“我告訴你——”陸晚意下火焰，勉勵平息聲響，“今日，我若走不出這里。明日，整個安西都會反。”

“確實，如今秦王殿下掌半壁軍權，區區安西之地，他尚可平息。但是，你要想清楚，這泱泱大鄴朝中，還不是秦王殿下徹底能當家做主的時候，且不說邊關有回紇虎視眈眈，常年犯境，便說這國亦有五皇子蕭昶整日鬧騰使絆子，而座之上的君主尚且掌權。”

“你說，我安西一反，他的夢想和志向可能穩妥實現？”

“再退一步。”陸晚意笑了笑，低眸看那只勒在脖頸的手已經同常人無異，只有筋骨還存力道，駭人的掌風已然斂盡。

“退一步，退一萬步，他棄了一的抱負，棄了滿的榮華，同你歸。你且想一想，這大鄴皇朝，可還有比他更好更合適的人，為君為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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