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提前得知會多出觀眾，孤兒院平時看上去嘰嘰喳喳的那群小孩兒，都變得有些張拘束。

為了安他們的緒，院長為代表說老師們也會出節目。

于是就有排練的時候，和許老師站在隊伍一左一右，和大家一起跳舞這一幕。

其中也有幾個腳不便的孩子，另外出了節目，做手勢舞。

原本是要姜嫻領著他們，但是院長說要主持，這個帶領的位置空了出來，落在了藺元洲上。

表演那天，孤兒院變得熱鬧，打算領養孩子的夫妻坐在觀眾席上，打量著那些怯生生的孩子。

等到前一個節目結束，姜嫻看到藺元洲上了臺。

并不知道他們準備得怎麼樣。

事實上，他跟隨音樂面無表地變著手指的樣子，看上去十分可笑，更像是一個在旁襯托那群腳不便的小孩子的諧星。

就仿佛自己什麼都不愿意說，卻還是要用盡所有手段，讓姜嫻一定避無可避的看著他。

不惜出這樣的丑。底下的家長都忍不住笑起來。

茵茵湊到姜嫻邊，小手掩著：“這個老師好笨哦。”

姜嫻抱著，輕聲道：“是，很笨，還沒有茵茵聰明。”

茵茵咯咯笑起來，害的把的臉埋在姜嫻頸窩里。

太晃得人頭暈眼花。

姜嫻緩緩掀起眼皮，看到藺元洲那雙寒潭似的眼睛，一直向這邊。

長長嘆了口氣。

還是不要再僵持了，總不能讓這個人，一直這麼七八糟的瘋下去。

孤兒院的事告一段落。

林鋒再次來送畫的時候，姜嫻看著畫紙上面那笨拙的線條，住了轉走的林鋒：“等會兒要下雨了，你讓他不要待在樹底下，容易遭雷劈。”

林鋒一頓，而后像是明白了什麼，眼睛都睜大了，疾步往外走。

不多時，他推著藺元洲進了書店，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玻璃門開著，外面的風吹進來。

沉默許久，姜嫻聲音很輕：“我真的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這句話難道不應該是我來說嗎？”藺元洲注視著，他說：“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回溯到很久很久之前，一切的源，的確是姜嫻先說了謊。

那時候并不能預料到后面的事。

“好，我先說。”姜嫻道：“是我做了件壞事，我后悔了。我不該把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混淆在一起，更不該否定你的存在，很抱歉。”

說后悔了。

藺元洲的指節蜷起，眼眶慢慢泛紅。

明明得到了道歉，可還是覺得不夠，如果再來一次，姜嫻一定一定會選擇規避所有風險。

依舊會是認識那個人，卻不會再認識自己了。

從一開始，命運的拐點就是完全由來掌控的。

“都是你的錯。”藺元洲沒辦法做到釋然，他抑不住恨意，重復地說：“都是你的錯……”

姜嫻黑白分明的眼眸盡是坦：“對，我錯得徹底。”

如果最開始不那麼貪心就好了。

可是不貪心姜嫻怎麼活下去呢。

怪那場車禍沒有把小的姜嫻也帶走，怪伯父心狠伯母麻木，怪堂弟堂妹們年無知一腳一腳踹在只能在桌子底下吃飯的上，怪曾經的同學嘲笑像只酪的老鼠，怪班主任把捐助的服都給了家境不錯的學生……

姜嫻都不知道自己悲慘的人生應該從何怪起，只能怪老天吧，把的人生編撰得那麼慘。

鼻腔中忍不住溢起酸意。

看著眼前的人，看著他慢慢推著椅朝自己過來，再一點點到這個人的雙臂將抱住了。

藺元洲咬牙切齒地附在耳邊說：“我真想恨你。”

只是聽起來這樣簡單的一件事，卻又困難得讓人沒辦法完全做到。

如果擁抱能把人殺死就好了，這樣所有算不清楚的一切，都可以隨著死亡消弭。

把復雜變得簡單，把糾纏變為虛無，把恨變一抔黃土。

可是藺元洲也后悔了。

后悔那三年為什麼沒有對好一點，會不會有可能，其實是可以忘掉楊庭之的，只是在自己日復一日的無視中，反襯出楊庭之的好，也就讓他變得更加面目可憎。

“重來一次吧，”藺元洲放緩了聲音，幾乎是用氣音說出來：“重新認識一次好不好，只要你不把我認別人，我就不恨你了。”

恨來恨去，還是惱恨活在楊庭之的影下，因為沒辦法再從上得到解釋了，所以只能從自己上探究。

一步一步往深挖掘，藺元洲才發現，原來他對也那麼不好。

那是不是就可以扯平了。

他又說：“要是做不到，就還像三年前一樣。只要你別說出來，我就假裝不知道。”

假裝不知道自己是影子，假裝還可以飾太平。

姜嫻纖瘦的背弓起，眼淚像短線的珠子，一滴滴掉下來，發著抖：

“可是藺元洲，我只想活到三十歲。今年我已經二十五了，你真的確定，要守著一個過倒計時的人嗎？”

藺元洲臉一白，手臂與同頻抖起來。

在他還為了過去的事耿耿于懷的時候，姜嫻已經不想往下活了。

這是要比漠視，更加令人到可悲的現實。

不知過了多久。

“那就一起過倒計時。”藺元洲力氣大到抓得骨頭都在疼：“我說過，無論去哪兒，你都不要妄想擺。”

像詛咒，也像是承諾。

姜嫻哭了。

藺元洲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哭得這樣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一輩子的淚水流干。

他還不知道，姜嫻遇到過那麼多人，迎來送往，依舊是孤獨的。

只有藺元洲，折騰半死不活破爛不堪的模樣，卻還是要一次次出現在邊。

無論與恨，他都是真真切切為姜嫻留下的，這是從未曾被命運眷顧之下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