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第一次見到婆婆辛瑤,竟然用了最尷尬的一種方式。

那天抱著一本英文書和霍行薄在討論如果考不上本尼音樂學院該怎麼辦。

霍行薄說一定可以考上。

林似嘆氣“可我自己都沒有把握誒。”

學院每年招收的只有那麼些人，世界這麼大，能為最優秀也最幸運的那個嗎

還有,本無法克服坐飛機的恐懼,何況還是漂洋過海的行程。

霍行薄說“我老婆是最優秀的,必須可以。”

林似看見他眼里認可的目,心才好了些，起把英文書放到書架上，正好看見霍行薄那年送給的琴譜。

珍貴的、僅此一本的、他千辛萬苦終于找來的歐洲民間樂。

的眼里下意識流淌著暖意，翻開琴譜,里面夾著那一年他送給的梔子花。

已經了泛黃的標本,但還保持著花瓣的脈絡，也有淡淡的甘香。

曲譜有些舊，能看出被原主人無數次翻閱又小心珍藏過。

靠在書架前，捧著琴譜歪頭笑起來“賽娜的花園這句詞,是你圈起來的還是原主人圈起來的”

“我畫的。”

我,我只見過初初一眼。

這是英文翻譯過來的意思。

霍行薄正揚起笑,等著夸。

林似微笑“我彈給你聽好不好”

他們去了樓上琴房。

悠揚的旋律如月溫流淌,在纖細的手指下釋放出樂章里的浪漫。

林似彈鋼琴時專注而虔誠，會沉浸在作品的里，時而彎起紅,時而蹙眉哀愁。

的模樣不是那種浮夸,全都是淡淡的，但卻牽扯聆聽者的心臟。

一縷黑發從耳側落到臉頰，遮住眼睛。

霍行薄俯下將的頭發捋到耳后，指尖到皮，側了側臉提示他不要。

他忽然就彎下腰含住了耳垂。

音符在倏然之間了起來。

他把抱到了鋼琴上。

對于林似這種琴如癡的人,還是面對這麼昂貴的鋼琴和珍貴的琴譜，很快就在拒絕，但他不依。

“寶寶，在琴房里好不好”

“不行，不行誒，鋼琴很貴的”

他打開。

林似臉頰滾燙，樂曲還在以一種急促凌的方式進行著，但都是拒絕他時到的琴鍵。

霍行薄吻下來，把拒絕的聲音都堵在嚨里化一聲聲嗚咽。

漲紅了臉，忽然聽到錢姨和關姨兩個人的笑聲，琴房門沒關，然后看見們走進來，笑呵呵地領著一個溫婉又好看的人。

就是這樣的見面方式，讓林似石化，當場社死。

著氣，頭發和擺都很凌，白皙的長被罪魁禍首強行搭在他腰際。

呆滯地著門口同樣傻眼的人。

正是突然回國想給兒子和兒媳婦驚喜的辛瑤。

當婆婆的人撞見這一幕，愣了有幾秒，很快反應過來，麻溜地拉著錢姨和關文慧下樓。

林似想摳出一個地宮鉆進去。

霍行薄理好子，撿起小雛頭繩用手指為梳頭綁發。

他揚起眉，薄邊盡是笑意“沒關系，寶寶別慌。”

“啊啊啊啊”

“別哭啊寶寶，媽很開明，不會說什麼。”

“霍行薄”林似簡直想跟他絕。

他還敢掛著笑，拉過的手放在他口“那老婆打我消消氣。”

林似是被霍行薄牽下樓的，跟在他后，底氣全都沒了。

“媽，怎麼突然回來了也不我派車去接你。”霍行薄垂眸看了林似一眼，笑著說，“這是你兒媳婦。”

林似尷尬地喊了一聲媽媽。

疊詞的媽媽總太過親昵，很多年人都不會再這麼了，但對于卻更喜歡這個稱呼。好像是因為剛剛找回七歲前的記憶，的世界里還停留在喊媽媽的那個階段。

也因為很喜歡這個婆婆，總覺得婆婆會是個很溫的人。

辛瑤似乎也很喜歡這麼稱呼，笑得很溺，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來拉的手，親昵地喊小似。

四十多歲的人保養得非常年輕，皮白皙，一點皺紋也沒有，低低綰著發，也沒有一點架子。

林似只是第一次見辛瑤，但覺得親切得像早就見過一樣。

辛瑤說“我就是想回來看看小似，我這個媽媽當得不稱職，都沒給過見面禮。”

然后后的傭人拿出帶回來的見面禮。

茶幾都放不下，都擺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拍賣級別的昂貴鉆戒指，龍石種的翡翠首飾，中國婚嫁傳統的黃金套飾，外加各種品牌的限量款包包還有很多珍貴的琴譜、黑膠唱片、鋼琴家的親筆簽名。

其中有一份已經不算出名的鋼琴家的簽名，捷伊莎。

林似著這張簽名，落款是tobabysi。

愣了好久，眼眶里霧氣滾燙。

這是賠上爸爸媽媽的生命都沒有拿到的簽名，但是辛瑤為拿到了。

辛瑤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微笑著問“小似喜歡嗎媽媽還認識很多鋼琴家，我回來住段時間，帶你一起去見他們”

林似忍不住熱淚盈眶，霍行薄著手。

說著謝的話，又說“媽媽，我總覺得你很親切，就像我見過你一樣。”

辛瑤笑“那當然啦，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關文慧也說“是啊，我也覺得夫人很親切，這就是一家人的緣分”

這是所有人都高興的一天。

辛瑤拉著林似去琴房，想聽彈琴。

林似發現辛瑤是個很有品位的資深鋼琴迷，聽得多了，很懂鋼琴，也會彈奏一些簡單的樂曲。

手指落在黑白琴鍵上彈最喜歡的一段樂曲給林似聽的時候，林似對辛瑤那悉的覺又重新涌上腦海。

直到晚上洗完澡都睡覺了，林似還在想是不是在哪里見過辛瑤。

霍行薄失笑“我和我媽長得像，是因為這樣。”

“不是。”林似搖頭否定。

但想不起來，霍行薄拉著說睡覺。

房間里燈都關閉后，林似閉著眼，在漆黑和一片安靜里忽然想起了是在哪里見過辛瑤。

那樣地激，顧不得穿鞋就小跑到辛瑤的房間。

著氣敲開房門，霍行薄系著睡袍腰帶大步跟了過來。

辛瑤打開房門，幸好還沒有睡。

“媽媽，我見過您，在我三歲的時候，在一場宴會上，您抱著我坐到鋼琴前。”林似著氣說，眼眶里有淚閃，“您還記得嗎”

終于想起來了，那個時候甄夏最玩攝影，總是把的一言一行都拍視頻記下來。

生日怎麼過的，每天都去了哪，參加了什麼宴會。

因為長得像個致的洋娃娃，總在宴會上被各家太太圍觀，像團寵一樣被抱來抱去。

甄夏拍下了這些視頻，連同辛瑤把抱到鋼琴前，都被甄夏記錄在了長的cd里。

在七歲那年看過很多長的視頻，一直記得給鋼琴啟蒙的那位好玩又好看的太太。

原來們真的有過這樣一段緣分。

第二天，辛瑤要帶回霍家的老宅。

霍霽跟辛瑤離婚后搬離了這里，偌大的老宅只有三名傭人，書房里有很多舊照片。

辛瑤找到了關于林似的照片。

在一本厚厚的相冊里，夾在許多張照片中，明明不算起眼，但只要視線過去，總能一眼被照片中可致的小娃娃吸引。

被年輕的辛瑤抱在膝蓋上，小短手好奇地敲著那些黑白琴鍵，笑哈哈地，嘟嘟的臉頰憨可。

們旁原來還站著霍行薄。

七歲的霍行薄，小小的霍行薄，同樣長著完帥氣的五又很稚的霍行薄。

小男孩昂起臉看三歲的，笑著出整齊的牙，眼里好像閃著小星星。

他們竟然那麼早地相遇過。

但是誰也不知道，誰都不記得。

只有命運記住了他們，讓他七歲仰視，二十一歲昂首看見，二十五歲懷抱滿腔赤誠娶到。

也許，所有苦難都是命運在饋贈最好的禮前給的考驗。

你要相信呀，過去了，就會幸福一輩子。

辛瑤在盧市留了一個月后回了法國。

年輕的婆婆很開明，沒有非要跟兒子兒媳住一塊，對兒媳也沒有任何要求，只是把最好的鋼琴資源送到面前，鼓勵奔赴自己的夢想。

辛瑤說，什麼時候生兒育都沒關系，就算是不生也沒關系，生活是你們兩個人的。

辛瑤說，是上天把你帶到我面前，當我的兒。

林似站在機場，目送飛機沖向湛藍的晴空，竟然在短短一個月里這麼深刻地喜歡上一個長輩。

很舍不得，回頭摟住霍行薄的脖子，聲音酸帶著些鼻音與哽咽。

“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坐上飛機”

霍行薄溫地哄“抱著我的時候。

怕了就抱著我，我一定會讓飛機平安落地。”

于是后面的一些周末里，他都會挑時間向航管局申飛，要帶林似去克服坐飛機的恐懼。

第一次的時候林似拒絕了。

霍行薄把帶到機場，在登機梯前邁不步子，始終不敢向前踏出一步。

第二次的時候，林似借口要陪許佳練琴推掉了。

第三次的時候，霍行薄把抱進了機艙。

他的灣流機艙寬大，有客艙區、休息區與辦公區。

辦公區有先進的衛星通訊系統，休息區有寬大的沙發、櫥與淋浴間。

比小時候坐過的自己家的私人飛機大很多，舒適很多。

但還是不敢。

林似想往艙門逃，霍行薄抱著，耐心地讓坐下來。

溫的空乘遞給熱水和暈機藥。

霍行薄說“別怕，我們很安全，你怕的話就吃一粒藥，我們能很快降落。”

林似還是不敢相信自己，茫然地著霍行薄“我們回去吧，好不好”

“林似，我在的啊。”他把抱到了懷里，喂吃暈機藥，握住發抖的手，一遍遍耐心地跟說這麼多年來他坐過的數百趟飛機，說每一次飛行的經歷，還有飛行上空各種各樣的云。

林似無路可逃，被霍行薄抱在懷里，在起飛的瞬間，失重像一張巨網纏住了。

還是不敢坐飛機。

心臟忍不住狂跳，耳朵里都是嗡鳴的充聲。

想控制自己不去想這些的反應，不去想腦海里爸爸媽媽臨走前的笑臉，但好像喪失了所有的行為能力，連思想都不控制，大腦一遍遍指責是殺人兇手。

忍不住嘔吐、搐，看見窗外漸漸遠離的城市和高空不到頭的云，像個固始又討人厭的孩子，哭嚷著喊霍行薄的名字，哭喊著要下去。

霍行薄把抱在懷里，他的手臂收得那樣，只想把進里保護起來。

他一遍遍的頭發，拭臉頰的眼淚，為漱口，幫換下弄臟的服。

他像呵護一個剛剛出生的寶寶，蹲跪在沙發前，作那麼小心，一遍遍地哄“沒事的，沒事了，在飛機上就是這個樣子，機長很有經驗，兩座城市都是好天氣。”

“林似，你看，天空都是干凈的，云朵也是干凈的。

每一片云都是無辜的，包括你。”

“沒有人責怪你，所有人都是你的，所有人都希你也自己。”

他抱著，一遍遍喊的名字。

埋在他膛里，那麼無助又信任地抱著他，整張臉都埋在他懷抱里，哪怕不過氣都舍不得抬起來。

他的睫潤，但是邊掛著呵護的微笑。

遇見林似后，他的眼睛總為下雨，下得那麼心甘愿。

飛機降落在地表，艙門打開，空乘掛著溫暖的笑守護在艙門兩側。

霍行薄牽著林似走出艙門，頭頂的藍天里，被云層蓋住的太也忽然鉆出來了，把萬丈金撒向大地。

牽他牽得那麼，但是白皙的臉上有明顯的、劫后余生的踏實。

霍行薄腦袋“看，我老婆做到了。”

林似終于有了一點點笑臉。

踩著舷梯的時候，還是很怕，霍行薄牽了的手。

整個重心都靠在他上，但他知道踏出的每一步都已經那麼努力了。

終于踩在了地表上，一瞬間笑起來，那麼璀璨好看，又很張小心。

“行薄，我們再、再飛一次吧”

“現在”

“嗯，可以嗎”小心翼翼他。

“不可以。”霍行薄笑起來，敲腦袋，“不是說好了來這里玩嗎，咱家的飛機也不能想飛就飛。”

“哦哦。”

“但是如果我老婆想飛，那我可以包下一趟航班帶飛回去。”

忍不住開心地揚起角，出可的梨渦。

霍行薄彎下腰把臉湊過去“我要個親親。”

親了，他還說要。

“哎呀這麼多人看著呢”

奔跑在了跑道上，纖細的影和融為一，就像個快樂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