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人盛說他后天晚上有空,是本來有空,沒想被趙之平逮住臨時多加了一場戲,收工時差不多到十點了。
季寧思不太贊同他跟著一起去,作為一個公眾人,上街吃碗面都得藏頭蓋臉,更別說大晚上的和年輕子去到偏僻的居民區,沒錯,老轱轆住在窄巷旮旯里,最近底層百姓、最接近藝靈的地方。
“久等,我去換個妝,馬上就好。”封人盛下戲就跑來找季寧思說話。老轱轆是個夜貓子,倒不怕太晚找他會不待見,反正他看誰都不順眼。
季寧思說:“要是趙導和孫姐知道你跑出去……”
“不怕”,封人盛心里生出些期待,“趙導代的,突破瓶頸期的方式只有自己去找,待在屋里看電影能悟出些什麼?我和你出去放放風,說不定馬上就能有靈。”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季寧思也不墨跡了,“今晚就帶你出去浪,出事我擔著。”
封人盛笑應下。
等封人盛做好偽裝出來時,季寧思驚訝了一秒秒,麗沙不愧是國際貨,捯整出的東西就是不一般。“丑男,你誰啊?”
封人盛把臉上的超厚墨鏡摘了,勾起有刀疤印的角,“社會你盛哥。”
季寧思呵了聲,“您這打扮,咱不是去拜訪老藝家,是去收保護費的吧。”
封人盛笑出聲,“里沙最近跟我一起看警匪片,審有點被帶歪,他沒再給我個頭已經算手下留了。”
“就大哥您這打扮,我們走不了一里路就會有人報警,你信不?”
“不虛,大哥罩你。”說著晃了晃手上大顆大顆的核桃手鏈。
季寧思暗笑,得吧,您老戲快。
……
“所以,我們為什麼要坐公?”連校車都沒坐過的封人大爺發問,“你見過哪個大哥出行這麼接地氣的?”
季寧思刷了兩個人的卡,帶他坐到最后面的兩人座,“我窮得還不夠明顯嗎?”
封人盛一陣語噎,又問:“我們在哪站下?”
季寧思坐在靠窗邊,眼睛盯著不斷倒退的霓虹燈,十分放松的抻了抻手臂,“終點站。話說,你不會沒做過公車吧,王子殿下?”
封人盛被這個稱呼雷得不輕,“玩笑嗎?當然坐過,只是沒坐過這麼……嘖,怎麼說?”
“破爛的。”
“對,沒錯。”
幸虧他們坐在最后,不然指不定司機師傅聽見了怎麼跳起腳的揍他們。不過這車是真破爛,速度比老爺車快不了不多,發機還時不時咯噠一聲,就這震耳聾的聲音,還是沒能吵醒車上閉眼點頭的乘客。出了市區,路燈爛了不,亮著的也暗到可以忽略不計,偶爾一個站牌飛過了,司機才扯著嗓子問一聲有沒有人下車。坐過頭的乘客從夢中驚醒,嚷著下車,司機被煩得不行,一個急剎車晃倒一片人。乘客罵咧咧的下車,司機兇的繼續開車,其他人無趣的閉上眼。
這樣的覺對他來說很陌生。
“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耳邊傳來季寧思低沉的聲音。這段路沒有燈,昏暗中看不清的臉,只能聽見說話的聲音。“像這樣等著回家、睡覺,第二天坐著破爛的公去干活,然后又坐著回去,往返在城市和郊外,年復一年,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在城里買間房,一室一廳的也好,自己住不上,就攢起來給下代當聘禮嫁妝。”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活法,雖然跟這破公一樣慢,但好歹人覺得踏實,你要突然給人說中獎了,中了五百萬,人不馬上報警,那是懶得你這些騙子。”季寧思可能是覺得旅途無聊,就給他說笑話聽。
封人盛完全沒抓住笑點,“這樣不會太乏味了嗎?你的夢想是什麼?”
公車開進相對明亮的路段,季寧思靠著玻璃窗單手撐著腦袋,偏過來看封人盛,一雙眼在影中亮得人,“報告大哥,咸魚季每天都在乏味和有趣的邊緣試探,最大的夢想是下一場雪,目前沒有什麼存款。”
“誰問你有沒有存款了。”封人盛好笑的轉頭盯著。
倆二傻子一路你看我我看你,對話像兒園的小朋友一樣稚。
司機師傅喊了聲終點站下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乘客忽然從夢里回魂,扛著包裹攘攘的下車。
一下來,封人盛就被推搡著踩了一腳泥,嫌棄的蹭了蹭,又看看周圍的景致,破爛,此外他想不出第二個詞來形容。
季寧思被冷風吹得抖擻了一下,把手進兜里,提步向比較熱鬧點的小街走。“盛哥,跟我,這里的路有點迷,走丟了我不一定找得到你。哦,還有,把錢、手機什麼的看好了,這兒賊佬多。”
封人盛見慣了奢靡風的娛樂會所,現在看到路邊攤、小作坊,有種恍恍惚惚的覺。季寧思在一家客不多的燒烤攤前停下,“盛哥,等一下,給老轱轆帶點見面禮。”邊說邊挑起菜,盡揀葷的拿。
“師傅,烤好打包,多加辣,我們一會兒回來拿。”
“不在這等著嗎?”封人盛問。
季寧思帶他往另一條小巷子走,“老轱轆只喝白的,我正好認識一家小釀酒廠,應該能趕上關門前最后一單生意。”
封人盛長一邁,從后面走到并肩,“你對這里很悉?”
“啊”,季寧思黑燈瞎火的也能辨清方向,“我和師父剛到上海的時候,窮得只剩服,別地兒住不起,就這兒還能湊合著睡個街頭。”
“有那麼慘?”封人爺震驚了。
“相當慘。”季寧思說完自己都樂了,“連睡個街頭都要和大黃搶地方,我為了搶過它,悄悄在骨頭里泡了白酒,一吃一個倒。”
“還可以這樣?”封人盛再次震驚,但轉念一想,酒都買得起,怎就住不起房?
“季寧思啊季寧思,我差點就信了你的邪!”
季寧思憋不住,角微微上揚了兩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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