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以顧子恒的脾氣，是不可能親自去跟道歉。

他一天不道歉，和朋友的僵局一天不能打破。

今天甄岑來“偶遇”，為的就是，給自己那不懂事的兒子，賠禮道歉。

蘇曼覺得，甄岑做這個決定，應該也是經歷了一番心掙扎的。

畢竟讓一個豪門大家的長輩，跟一個小輩，還是那樣，一個落馬員的私生，甄岑怎麼也拉不下這個臉面。

更遑論讓甄岑親自登門道歉了。

所以，甄岑就安排了這次“偶遇”。

讓這個道歉，更顯得像是順勢而為：要是不遇見你，我也不會特去跟你道歉，因為你還不配。

有了道歉的姿態。

姿態卻不低。

當然覺得一口氣咽不下去。

蘇曼默默地抿著茶水，一盞茶很快見了底。

放下茶盞，打算手端起茶壺續茶，對面的蕭北聲也一齊出了手。

幾乎是同一時間。

蘇曼的手先到了茶壺的壺耳，蕭北聲慢了0.1秒，搭上了蘇曼的手。

相，蘇曼電一般，趕把手了回來。

蕭北聲比淡定，仿佛無事發生，修長的手指起了壺耳，拎起茶壺，給蘇曼續茶。

給蘇曼續了茶，他又順勢，給在座的其他二人續茶。

姿態沉靜，作連貫。

順暢得像是他不過是彰顯了一個紳士本該有的禮節而已。

一場茶席，幾場鋒。

接了顧母的道歉，臉跟吃了蒼蠅一樣難看，最后找了個借口，跟蕭北聲先離開了。

甄岑依舊笑意淺淺：“小曼啊，阿姨希你還是考慮考慮，能去勸勸子恒。”

“行，阿姨。”

蘇曼忽然松口，倒是甄岑不會了。

意外地微微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問詢：

“那你看看今晚，直接跟岑姨回家，怎麼樣？”

“都聽岑姨的。”

甄岑抒懷暢快，咧笑了笑，又問：“怎麼忽然就同意啦？”

“岑姨為了子恒，費了不心思，又是來這里喝茶，又是親自替我和子恒道歉，我要是再推，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沒把話說得太明顯。

這話可以理解，是甄岑請來喝茶。

也同樣可以理解，蘇曼看得出來，甄岑是為了這個道歉而故意選了這個茶室，安排了這場偶遇。

不把事點破，是蘇曼給對方留的面。

甄岑看著蘇曼，更是滿心滿眼，都出滿意，“你這孩子，不僅冰雪聰明，還心底善良，以后誰家娶你做媳婦兒，真是有福氣了。”

蘇曼抿，牽起一個淺淡的笑。

要是不答應，指不定甄岑還會在背后使什麼其他手段。

蘇曼嫌麻煩。

答應，是最省力的方式。

一個半小時后。

顧家別墅。

甄岑一進家門，就熱絡地招呼家政阿姨給蘇曼泡茶、準備點心。

蘇曼不是第一次來顧家。

以前顧子恒經常帶蘇曼回來。

頭幾次，甄岑很瞧不上蘇曼，蘇曼在他們圈子里的口碑不算好。

沈卿把自家這個外甥，當際花培養，帶著蘇曼游走于各大商業大鱷和金融大佬之間，這樣的孩子，要麼是個沒有什麼頭腦的花瓶，要麼就是太過明。

總之，不是他們顧家這樣的家庭的最佳媳婦人選。

只是顧子恒認定了蘇曼。

甄岑這個當媽的，又拗不過自己的寶貝兒子。

看顧子恒對蘇曼言聽計從，甄岑也就只好勉為其難假意接蘇曼。

后來，還是因為蘇曼勸說顧子恒，老實回家接顧家的產業。還在事業上，幫著顧子恒撥反正，用的商業嗅覺的長遠目，扶著顧子恒慢慢走上事業的正軌。

甄岑這才對蘇曼慢慢改觀。

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兒子，要是沒有蘇曼，估計早就廢了。

如今蘇曼故地重游，心里慨萬千。

“催什麼呀，我不是說我現在不，晚點兒再吃嗎？催催催，催魂都沒你們煩……”顧子恒不知道蘇曼來了，拖沓著腳步，魂不守舍地來到樓梯間。

看到樓下客廳里，端坐著的蘇曼時，顧子恒那雙混沌無的眼睛，頓時充滿了神采。

他快步下樓，“你怎麼來了？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他去責怪自己的母親，“媽，蘇曼來了你就跟我說唄，害我耽誤這麼久。”

蘇曼抬眸，看他一眼，他立刻收起了媽寶男的做派。

可顧子恒興了沒多久。

那低沉的沮喪又冒了出來。

飯桌上，顧子恒幾次抬眼看蘇曼，越看，越垂頭喪氣。

甄岑被自己這傻兒子整懵了。

蘇曼來了怎麼還治不好他？

難道，蘇曼對他沒有藥效了？

一家人吃過飯，顧子恒帶著蘇曼出了家門。

車上。

蘇曼問：“為什麼要出門？”

“你在我家不是不自在嗎，不如出來隨便逛逛。”

“我呆得不自在，我可以讓司機回家。”

“……我心煩，出門散散心，不行？”

“行，但你散你的，帶著我干嘛。”

“……蘇曼，你的心真是石頭做的。”

蘇曼好笑地問：“說說吧，你到底怎麼了。”

顧子恒不說話了，握著方向盤，雙眼著前路，整個人有些沉。

蘇曼很見到他這幅樣子。

“你媽媽為了你對手的事，跟道歉了，這事估計會很快在你們的朋友圈里傳開，許修遠和于溫書他們，不會真的和你絕。你可是你們鐵三角的領頭人。”蘇曼逗趣他。

顧子恒的眉心卻越擰越，“你以為我在因為這事煩？”

“不然呢？”

“我這幾天，好像想通了些事，這些年沒明白的事，忽然就明白了。”

蘇曼聽出他語氣里的凝重，正要開口問。

刺啦——

胎與柏油路，尖銳的聲，直鉆人耳。

顧子恒在公路上突然急剎車。

蘇曼看著車旁剛剛飛速而過的幾輛車，嚇出了一冷汗。

顧子恒幽幽道：“蕭北聲從來沒把我當兄弟，他接近我，是為了你。”

蘇曼罵他：“你腦子壞了，開什麼玩笑，在和你往之前，我跟他本不認識。”

“不，是真的，”顧子恒痛苦的抓了一把頭發，“我以前也冒出過這個猜測，但是我不愿意相信，我還罵自己發神經。但是這些天，我把以前的事，一件件拿出來，反復對照……好像他娘的，他真的是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