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第一場雨來得急，上午還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下午鋪天蓋地的雨水便如同蛛網般匝匝地籠了下來。

下午米瑾給譚俏俏上課時發現，小姑娘今天似是緒不好，一言不發的趴在桌子上寫作業。

米瑾的手機響了，為了不打擾譚俏俏，拿著手機悄悄走到外面接電話。

“米瑾，你快看朋友圈！程老師單了不說，竟然結婚了！新郎好帥！”

米瑾敷衍的應了句，顧不上八卦，繼續忙著給譚俏俏上課。

譚湛東到家時，譚俏俏的課剛好上完，米瑾收拾好東西剛準備要走，譚俏俏忽然想起自己有幾道題不會，正在請米瑾給講解。

米瑾的手機亮著放在茶桌邊，頁面還停留在微信里同學傳來的圖片上。

譚湛東不經意間看了眼......

窗外雷聲轟鳴，漸停的雨有大起來的勢頭......

人的一生，總有那麼一天，令人難以忘懷。即便歲月如梭，這一天在記憶的長河中，依然歷歷在目。

譚湛東猛的想起了幾年前的那天，也是這樣的一幕......

米瑾從譚俏俏的房間出來，就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影。

屋檐下，譚湛東正背對著煙。雨幕和薄煙攏在一起，那是一個看上去極落寞的背影。

他正看著外面的暴雨出神，檐下的地板上也都是淋淋的水漬。

空氣中有灰塵被打的味道，混雜著極輕極淡的煙草，生出一漉漉的清冷氣質。

米瑾走到屋檐下，暴雨傾世而下，仿佛要將天下來，莫名令人生出幾分恐懼。

譚湛東眉頭微微蹙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什麼，隔了許久，他仿佛才想起旁的米瑾，譚湛東掐滅手中的煙。

他輕聲問，“米老師，你本科是在哪里讀的？”

米瑾如實回到:“上海復旦。”

那一刻，譚湛東心臟驀的一，疼得他難以呼吸，只覺得心一點點地往下沉。

他笑了笑，抬起頭，漆黑的眼睛里映著影，眼眶微熱，視野有些模糊。

米瑾靜靜的抬眸去，算是個玲瓏剔人，只一眼，忽然覺得，面前這個男人此刻陷了痛苦的回憶中。

譚湛東看著久久不停的大雨:“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學校。”

送米瑾回學校，是譚湛東親自開車。

米瑾往窗外一眼，雨還在下。

閉的車窗被大雨不斷沖刷，宛如覆蓋了一層流的水幕，白茫茫的雨霧四彌漫，行人約一團團虛幻的影子。

車廂一片寂靜，雨刷快速的擺著，一個十字路口紅燈，車子停了下來。

米瑾裝作漫不經心的看他。譚湛東眼神雖然平靜，但有種不怒自威的神態，米瑾從未跟他這種氣場的人有過太多接，平時雖然見面，但也僅限于客套的談，此刻心里有些張。

譚湛東十分紳士的將送到宿舍樓下。

米瑾向他道謝，看到譚湛東抿抿，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最后只是點了點頭，然后轉離開。

雨依然在下......

那個撐著黑傘的男人在米瑾視野中變模糊的一團，像個虛無的影子。

后知后覺，米瑾覺得自己對譚湛東多了些說不清的覺。

北京近年來的夏天溫度愈來愈高，這個炎熱的暑假令米瑾苦不堪言，暑假期間譚俏俏的補習由一周一次變了三次，而譚俏俏在上次譚湛東送米瑾回學校后，對米瑾的敵對態度越來越明顯，師生關系進了相當張的階段。

譚俏俏不聲的觀察著的一舉一，忽然覺得，真正異常的，是自己的父親，譚湛東。

譚湛東向來對邊異保持著絕對的安全距離，從不做出一令對方誤會的舉，可最近譚俏俏看著苗頭不太對。

譚俏俏知道父親的書房里沒有需要保的東西，便將上課地點換到了那里。

西廂房布置簡單，只有一套紅木桌椅外加兩套書柜，上課的時候，譚俏俏和米瑾面對面而坐。

譚俏俏雖說對有偏見，但錢既然花了，米瑾也得付出相應的勞，所以譚俏俏除了找問問題，除此，師生倆平日沒有任何流。

“米老師，我的鋼筆在里側屜，麻煩幫我拿一下，謝謝。”

米瑾側，開了屜。

那瞬間，驚嘆譚俏俏的聰慧，小小年紀就能有這樣的手段，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小姑娘莫不是學過兵法？

米瑾找到譚俏俏的鋼筆遞給，在合上的那一刻，又匆匆掃了一眼。

小姑娘這是在不聲的告訴，即使母親去世多年，譚湛東心里依然沒有忘，沒有一機會。

只是，角落里那張多人合照中的明艷子太過惹眼。

而那個人，竟然也是相識之人......

畢竟是看，不好意思用這件事拉近與譚湛東的關系，只是好奇了很久。

譚俏俏的作越來越多，很多次在得知譚湛東會在家時，都會聯系米瑾，更改上課時間。

米瑾倒一時沒有猜的意圖，可猜了也沒辦法，小姑娘的心思太活躍，自愧不如。

那天譚俏俏得知父親晚上有應酬時，特意將上課時間更改到了晚上。

米瑾慶幸譚家住的地方通方便，這要是在京郊的別墅區，估計連輛車都打不到。

三個小時的課程結束，已經是九點多鐘，米瑾正往地鐵站口走著，忽然一輛從旁駛過的車子停在了不遠。

米瑾看到譚湛東下了車。

譚湛東并沒有喝酒，今晚是他自己開車。

穿黑服的男人材頎長，脊背拔，在路燈的不遠，只出半張廓分明的側臉。

夜晚微風徐徐，把道路兩旁的樹影晃得婆娑。

米瑾心莫名一......

譚湛東依然是淡漠的神，米瑾上前，他開口問道:“回宿舍？”

米瑾點頭。

譚湛東看了眼手表，然后邀請上車。

“我送你回去吧。”

米瑾求之不得，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獨的機會。

就這樣，在譚俏俏差錯的助攻下，譚湛東第二次送米瑾回學校。

華燈初上，北京的夜晚向來繁華，川流不息的車輛填滿無數條錯的街道。

今晚譚湛東一改往日的沉默，路上與閑聊了起來。

“你家是哪里的？”

“我是南昌人。”

譚湛東軍旅生涯已過半生，聽到此地，瞬間想到的就是“革命據地”。

“好地方。”接著他隨意的問道:“你是研二，剛來北京也就一年吧？北方的環境適應嗎？”

米瑾驚訝他今晚的異常，努力住心的悸，裝作淡定。

“還行吧，就是北方太干了，以前在上海還沒有這種覺。”

車子停在學校門口，譚湛東繼續與聊著。

“你在復旦讀的什麼專業？”

“我是外語系的。”

譚湛東輕輕點了點頭，他說:“我有個朋友在那里做老師。”

米瑾想起書房屜的那張照片，口而出。

“是管理學院的秦舒老師嗎？”

譚湛東眼中閃過一詫異，但想起最近一直在書房給譚俏俏上課，也沒再多說。

“我和.......也有幾年沒見了。也不知最近如何？”

米瑾不知他的前塵往事，只以為好不容易和他有了一個可以攀談的機會。

“秦舒老師是我們學校最漂亮的老師，聽管理學院的老師講，以前可厲害了，在金融界赫赫有名，和我們程老師關系特別好，我以前在學校經常見到，據說老師的男朋友也是秦老師介紹的。”

譚湛東角不自覺的噙著一抹淡笑:“你對了解？”

米瑾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以前去旁聽過的課，課堂紀律嚴，再就是長的太漂亮了，我一個生都羨慕。”

譚湛東靜靜的聽著，目深沉的向窗外的黑夜，仿佛陷了某種回憶。

那天晚上，米瑾給他說了不關于秦舒的消息。

畢竟秦舒和韓亦馳在外人眼中早已私定終，不過是近幾年才結婚。

或許外人從不會去想，二人當初也曾有過那樣一段故事......

譚湛東無奈的笑笑，原來在外人眼中，他與從始至終都是兩條無法相的平行線。

在米瑾的口中，他得知了秦舒婚后的生活......

韓亦馳是位好好先生，他長相英俊，是管理學院長相最出眾的家屬。那是隔壁建筑系韓教授的兒子，兩人青梅竹馬修正果，全校師生都認為是天作之合的一對。

韓先生疼老婆是出了名，風雨無阻的來給挑食的老婆送心便當，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牽著寶貝兒的手站在校門口等寶貝老婆下班，據那位韓先生說，因為兒一天未見到媽媽傷心，丈夫一天未見到老婆思念。

天長日久，過往的師生在校門口看到這父倆都見怪不怪了。

據說韓教授早就惦記上秦舒給自己家做兒媳婦，對比對自己兒子還要好，這樣的家庭氛圍是多人羨慕不來的。

秦老師出書香世家，父親是南京某重點大學的校長。認識不商界有名的英，直到現在都經常會有金融界的大佬來向咨詢難題。

在米瑾的口中，那是個和不在一個世界的人。

譚湛東在聽到這句話時驟然一愣。

這句話仿佛擊中了他心最后一道防線。

是啊，的世界原本就是這樣的.......

他這樣貿然打探，又是為何呢？

那晚他打斷了米瑾的話，并沒有繼續聽下去。

這樣突兀的打探，已是他越距。

譚湛東離開學校，開車沿著高架駛出了北六環，北郊的夜晚比起市里多了幾分靜謐。

車子不知在什麼地方停住了，他下了車，頭頂的夜空深邃廣袤，宛如一塊由灰與藍織而的幕布，月的清輝悄然灑落于地，宛如鋪就了一層薄薄的銀霜。

他站在一盞路燈下，倚在車旁微微低頭吸煙，手攏住火苗，煙頭的紅一閃一閃。

流水落花，相伴僅此一程。

黃粱一夢，已是十余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