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蓁約直覺，梁世楨這個人好似將緒波徹底進化掉了，自從認識他開始，就沒見他有過淡漠之外的面容。

但或許正因如此，他才格外像那種只現世半幅的山水名畫，悠遠寂寥，世人無法捉，更難以揣測。

全蓁拿不準他心里怎麼想，那手始終維持遞過去的姿勢，卻得不到半分回應。

一時尷尬難言，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僵持幾秒。

梁世楨淡然轉，空氣凜冽意味稍濃，他嗓音低沉，難得解釋道，“不是為你，不用有負擔。”

08

婚姻不在梁世楨計劃之，他當然不會為這位名義上的未婚妻費太多心思，只是他不在意，不代表有人也跟他一樣隨意。

老爺子如今雖腳不便，卻耳聰目明，結婚這種事，遲早得拿到臺面上來講，既然瞞不過，還不如將細節做得更真些，人挑不出錯。

里關竅彎彎繞繞，梁世楨自覺并無解釋必要。

全蓁倒也不扭，見他態度堅決，便將戒指拿回去，想了想，沒忍住，偏過頭，未雨綢繆道，“梁先生，我是說萬一，萬一我將這枚戒指失，日后還需要歸還嗎？”

當然可以代為保管，但這個問題很重要，必須提前弄清楚。

梁世楨好似聽到什麼笑話，理了理袖口，微抬下頜，輕飄飄對上那目，“你覺得？”

他嗓音微沉，不知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全蓁不想打啞謎，亦無暇琢磨他心，那包裝袋被穩穩當當擱在上，指尖了邊緣，坦然開口，“我不知道。但如果您接下來沉默的話，我就當不需要了。”

相幾次，全蓁多到一些梁世楨的脾。

此人傲慢難搞，與其同他文字游戲，還不如反客為主，他做選擇。

梁世楨聞言盯住半晌，那鏡片下的目很有些審視意味，全蓁平靜淡然，由他看去。

片刻，他收回目，雙眼微闔，閉目養神。

這便是默認的意思。

全蓁了然又欷歔。

梁家果真如傳言那般壕無人，這麼貴的東西居然就這樣隨手扔給一個外人，這就算了，現在還變相承諾不用還……此舉還真是，有一點考驗人。

但想雖這麼想，全蓁后半程卻一點都不敢懈怠。

車輛平穩行駛，建筑與植被自眼前飛逝，全蓁很快發現他們并沒有向著學校的方向行駛。

本意是想將東西收進宿舍，方才一直在思索究竟怎麼安置，現在看來一時半會回不去，幾乎是不自覺地蹙了蹙眉。

轉過頭，對窗輕輕呼一口氣。

連微弱不滿，都是悄無聲息。

好像自從跟他合作開始，便時常喪失主權，永遠在被聽從安排。

全蓁也想據理力爭其合作關系以及應有的知權。

但沒辦法，如今這種形，無論怎麼看，好像都是在占便宜。

他們之間本就沒有公平可言。

于是反駁話語便盡數吞腹中。

……

這輛銀勞斯萊斯最終在中環婚姻登記停下。

近乎是看到標志的這一瞬，全蓁立刻明白過來他們此行的目的。

港城領證程序繁瑣，對于真正的新婚夫婦來說的確很有儀式，但對于全蓁與梁世楨則顯得過分冗雜。

全蓁忙于學業，無暇顧及于此，但好在諸多流程有旁人代勞，甚至連先前遞資料都由梁世楨找人代為作，而全蓁因為毫無參與，差點忘記他們的婚書已公示超15天。

無人反對，便可以進行下一步：領證。

怪不得他們今天去取戒指。

全蓁一邊下車一邊暗暗腹誹，資本家的時間果真高度利用，無一秒浪費。

領證需兩位證婚人在婚書上簽字，只是走個流程，梁世楨找的人堪稱隨，更像是人群中隨手一點。

唯一湊巧的是，這兩位全蓁都見過。

一位是他的助理鄭嘉勖，另一位則是上次在清吧偶遇的葉懷謙。

葉懷謙一臉深沉，極“紳士風度”，整一整外套，鄭嘉勖先簽。

鄭嘉勖一反穩重，后背冒汗，哆t哆嗦嗦不敢落筆，其反應只能用震驚二字來形容。

要知道，這份婚書將一直跟著梁世楨，通常新婚夫婦都會找雙方父母或對其有重大意義的朋友落筆。

他只是一個小小助理，就算這段關系有，也不應到他啊。

這也太……草率了些。

但鄭嘉勖萬萬不敢將“草率”二字道出口，跟在梁世楨邊做事這麼多年，他多知道一些他的好惡。

他如芒刺背，強自鎮定抿了抿，梁世楨不喜邊人問題多，但今日實在況特殊，鄭嘉勖下筆前最后看眼梁世楨，還是破例請示道，“梁總，我真的簽了？”

梁世楨“嗯”一聲，無甚所謂的模樣。

葉懷謙看熱鬧不嫌事大，隨其后自西裝口袋出鋼筆，清脆一聲彈開，他笑了聲，也不知是不是打趣，“世楨，那我也簽了，你可別后悔。”

梁世楨看他眼，嗤道，“不至于。”

……

全蓁拿到確認單時，猶覺兩分不可思議。

竟然就這樣跟一個陌生人結婚了？

放在從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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