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回去之後, 陸懷海對道：“晚些吧，至和你過完今年生辰。”

能延緩分別之日的到來，謝苗兒當然願意, 溫聲道好。

——因為被早早斷定活不過及笄, 并不喜歡過生, 仿佛這樣的刻意忽略，可以讓老天忘記的存在，多活兩日一般。

可在乎他的, 他便也開始記得三月廿五這個有關于的平凡日子了。

人都是得隴蜀的。

當謝苗兒無所事事, 他的長卻一路高歌猛進的時候，害怕和他的差距越來越大, 無法甘于這樣只能靜候他的日子；可當別離已然料定，心裏同樣不好過。

分明還沒有離開他, 就已經提前開始難過了起來。

不過，廿五前幾天，陸懷海就因軍務急匆匆離開了。

直到生辰那日，他也沒有回來。

謝苗兒微微有些失落。

當夜，吳聰給送來了一封信箋。

他說：“陸大人走前同我說，如果今日他沒來得及回，就把這封信給您。”

謝苗兒接過, 朝他道：“有勞。”

待吳聰跛著腳出去後，謝苗兒散了髻發, 濃墨般的青攏在一邊肩上, 斜坐在燈下，打量著手上的的信。

他……居然會留信給？

先前他在外征戰, 偶爾傳回的信, 也都是公事公辦的報平安, 并不會有什麽多餘的詞藻。

他會在生辰這天，有什麽話想說嗎？

謝苗兒既意外，也期待，眼角眉梢早就不自覺掛上了三分笑，就著銅罩下燭火柵欄格似的，緩緩將信啓封。

裏頭是薄薄一張紙，被疊了一疊。

謝苗兒拿它出來，笑意很快就換了驚訝。

這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封契書。

“放妾書……”

看清紙上字跡後，謝苗兒愣住了。

盡管再無片語只言，他也不在邊，但謝苗兒卻讀懂了他的意思。

他希是自由的，不會被任何人所束縛。

哪怕這個人是他。

他們心意相牽，早已不需要普世的關聯，來證明彼此間的牽絆。

謝苗兒繞圈弄著腕間通的玉鐲，燭火溫的影傾瀉在明淨的臉龐。乍暖還寒的春夜裏，只覺全都被包裹著，從頭發到手指尖都是暖的。

真好啊。想。

——

陸懷海再回來時，已是廿七。

他只道：“抱歉，我失約了。”

謝苗兒抿，笑著踮起腳，替他摘去鬢邊不知從何沾染的楊絮，“我沒那麽小氣。”

陸懷海像抱小孩兒似的，攔腰把抱起來掂了掂，“有的時候，我倒希你小氣一些。”

“說起來，你倒是大方，舍得放我走，”謝苗兒故意問他：“怎麽，你不怕我從此走了就不再回頭？”

一邊問，手一邊還不安分地著他袍補子上的金線。

陸懷海沒回答，只反問：“那你呢，不在我旁的日子，可會擔心我生出二心？”

聞言，謝苗兒怒目圓睜，作勢要從他上下來，“你敢！”

知道陸懷海只是逗他，并沒有生氣，不過是佯怒要他來哄。

陸懷海從善如流地俯的面頰，在耳邊溫言道：“自然不敢。”

連同床共枕都有過，可謝苗兒還是會為這樣簡單的、不摻雜半點旖旎意味的親昵接而怦然心。

小聲埋怨：“偏在我跟前沒個正形。”

陸懷海了的耳垂，道：“你不也是如此？”

他一向知道，除卻在他面前，一直是能獨當一面的。

正如此，若讓只能生活在他的羽翼下，未免太可惜。

兩人糾纏廝磨了好一會兒，才終于舍得松開彼此，正下來說事。

陸懷海去了機軍務不提，只和提自己的安排，謝苗兒也從不多問半句。

不覺得自己這點先知先覺，足夠影響陸懷海的判斷。

“春汛到來，恐有大批新倭登陸，”他說：“要加練兵、固港防，趁還太平，你……”

陸懷海頓了頓，從懷中掏出幾樣東西，“這是有唐知府和孟知府印鑒的信，在浙行商，這些足夠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與刁難。”

“這是我的私印，你也收好。”

謝苗兒垂眸，掩去眼中酸的緒，努力開起玩笑來，“你要這樣，我還怎舍得走？”

如果世上有兩全之法，讓他們不必彼此遷就就可以長廂廝守，陸懷海當然也不會與長別。

他清楚得很，眼下他們還能時常見面，完全是因為在原地等候，一旦他們都上翅膀，往不同的方向飛躍，再想聚頭，會難許多。

陸懷海看得出的難過，卻沒有安，反繃起臉看：“不舍得也要舍得。謝苗，你難道沒有別的事要做嗎？”

謝苗兒眼淚都快要掉下來，堪堪才忍住。

當然有。

何況還有堪稱宏願的想法想去試一試，做夫石固然也是一段佳話，可不甘心做石頭。

石頭是影響不了若幹年後，那場排山倒海般的風浪的。

謝苗兒鼻尖，擡起頭看他：“以後每旬，你都要記得同我書信。”

陸懷海眼都不眨就答應了，“好，每旬。日後我們將信傳至杭州的住，我會安排好人手。”

“我說的是正經書信，你不許和之前那樣，就寫個什麽‘安’、‘無恙’來敷衍我。”

“好，”陸懷海說：“何況非天人兩隔，總有閑暇可見的時候。”

只是艱難些。

“什麽天人兩隔！”謝苗兒一聽就急了：“渾說什麽？”

陸懷海輕笑，“放心，不會讓你做寡婦的。”

每回提到自己的生死，他總是這樣滿不在乎，謝苗兒惱得要踩他，“你若……才不到我當寡婦呢。”

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兇兇他，陸懷海等醞釀半天，結果只聽見說：“若真有那天，我、我是不會給你供飯的，你……你等著肚子吧。”

原本愁雲慘淡的氣氛霎時間煙消雲散。

陸懷海極笑得如此肆意，他單手支著眉骨，有一下沒一下地屈指挲著自己的眉心：“為了不吃上你那碗飯，我也得全須全尾地活著。”

謝苗兒總覺得他話裏有話，似乎是在笑手藝不好，立馬像被踩了尾似的站起來。

卷著袖子，道：“今晚不許傳飯，我來。”

有即將到來的苦相比，眼前這一點甜頭更甜了。

笑意滿盈在陸懷海朗月清風般的眼眉，他整個人竟是前所未有地松弛了下來。

他說：“那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

這頓晚飯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只有他們彼此知道了。

風吹得正，陸懷海如他意料之中那般收到了命他三日後率部前往溫港的軍令。

謝苗兒想幹脆待到送他起行，沒想，陸懷海卻做出了意料之外的反應。

“總是你送我，也讓我送送你罷。”

春風拂過，綿長。謝苗兒無法不為他容，張了張，道：“好。”

分別始終在每個不為人知的角落上演著。

乘坐的馬車漸漸遠去，連綴的珠簾也識相地緩緩落下，阻隔開他們彼此的目。

陸懷海反複會著口那一點阻滯，試圖去揣一次次送他出征時的心緒。

就像無形時裏的刻度，替他將白與黑劃得涇渭分明。

沒了的相伴以後，白日變得短促，更後的夜晚，卻越發悠長。

幾乎轉眼間，他便該啓行去溫港了。

為安備倭患之苦的百姓的心，這一次，軍伍的出征沒有提早戒嚴。

“看，是大兒——”

“原來駐紮有如此多兵士嗎？”

“我的天……”

陸懷海還是那緋袍，背上是陪他浴的劍，/下是共他征伐的馬。

他平視著路的前方，波瀾不驚地從簇擁的人中走過。

唯一要他花點力氣的是，赤風是匹活潑的馬，他得收攏韁繩，別讓它一激躥蹄子就飛了出去。

在圍觀民衆的眼中，騎馬佩劍的都是大，人還沒靠近時還敢打量幾眼，等他們走近，便都不敢直視，垂下了頭。

陸懷海平靜地掃了人群一眼。

只一眼，他的神忽然就凝滯了。

他看見了再悉不過的一張臉孔。

頰邊有淚，別過了臉去，似乎在躲閃他的目。

作者有話說：

文案上線了。

其實如果不是甜餅的話，我真的覺得已經滿了flag（對手指）

間時間還有一更，最近沒有辦法固定更新時間，緒到哪寫到哪，寶貝們千萬別等，我會愧疚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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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