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高悅行手纏上來的那一剎那, 李弗襄幾乎沒有思考，立即給出了回應，也正是因為如此, 那片紅的蝴蝶彩頭飄落到他們跟前的時候，他們誰也沒有接住，任憑它落到了地上。

京城裏觀賞燈會的人都不會哄搶，不看僧面看佛面, 沖著小壽星襄王殿下的臉面, 他們也不會在燈會上鬧出不好看的事。

可是大旭朝的盛京, 是經常有些慕名而來的外族人的。

高悅行注意到了腳下的彩頭, 剛想低頭撿，忽然一只手了過來, 倏地就撿起了那張彩頭, 然後高悅行聽到耳邊傳來了一個姑娘明的笑——“哈哈哈哈, 我撿到啦, 我也有燈啦。”

高悅行循聲去，是一個稍大一點的孩兒。

第一眼吸引高悅行的是的笑容，明明是夜裏，卻還帶著烈日一樣燦爛的氣息，上穿著的不是中土人的服，豔紅的, 腰間一圈銀鈴。

那位姑娘邊有個男人開口訓斥：“沒規沒矩, 這是人家的, 還不快還回去。”

高悅行再去看那男人, 格很壯的樣子, 但穿著打扮是和中原人是一樣的。

那姑娘撅了, 有些舍不得, 但還是雙手遞還了那張彩頭。

高悅行急忙道：“姑娘喜歡就留著吧，彩頭什麽的，本就是看緣分的。”

姑娘這回才高興了，回頭去瞧那個男人，他點了頭，才肯收，歡歡喜喜的道了謝。

高悅行看了看李弗襄，卻見他的目一直在盯著那個男人看。

而那個男人，不久也把目對準了李弗襄，他們相互看了很久。

高悅行心裏生疑，這像是認識啊。

果不其然。

對方男人先開了口：“巧啊，小公子，不想能在京城面。”

他說這句話時，高悅行松了口氣。

想必是有見過，但并不知曉李弗襄份。

但對方下一句，卻直接說道：“事先沒料著能見面，所以沒有準備，在下口頭恭賀小公子生辰了。”

高悅行：“！”

他知曉李弗襄的真正份！

李弗襄收了下，點了點頭，說：“是巧了，不想，能在京城遇見你。”

了解他的人能看出來，這是警惕的姿態。

那男人一指自己邊的姑娘道：“舍妹貪玩，一直想來京城見識見識盛名下的臘月燈會，一個孩子獨自上路我不放心，所以跟著一道來。”

李弗襄：“希你們玩的開心，彼此是都是朋友，如果需要招待可以捎話給我，你知道怎麽找我。”

拿到了彩頭的人可以去等著領一盞琉璃燈了。

于是，他們互相點頭告辭。

李弗襄牽著高悅行走遠了。

高悅行問：“剛剛那是誰？”

李弗襄道：“是西境的一個部落王子，汝子藺。”

高悅行：“有點奇怪的名字。”

李弗襄：“他們那邊的人都是這樣的名字，他們的部落，須墨爾。”

正依偎在他邊不正經走路的高悅行猛地頓住了腳步。

李弗襄扯了個踉蹌，回頭問：“怎麽了？”

高悅行的一雙眼睛沉了下去，燈也沒辦法再照亮的神采。

李弗襄心裏莫名有些揪起，輕輕攬住的肩，問：“怎麽了……”

耳邊的聲音無限遙遠。

但是高悅行知道，這不是可以失態的地方，閉上雙眼，用力呼吸，穩住自己膛中擂鼓般的心跳。

大婚後的次年冬，李弗襄第二次出征，掛帥，討伐的就是西境不老實的須墨爾部。

而今生，溺水後，半生半死之際，機緣巧合遇見了上一世九歲時的自己，得知了一些事。

——敵軍將死去的吊在城門上，李弗襄在城下箭穿心而死。

是須墨爾部。

高悅行本以為那些事已經很遠很遠了，恍若隔世，甚至現世的和平時常讓有一種安穩的覺，仿佛那些只是一場夢。

而須墨爾部的再次出現。

不得不狠狠地扇自己一個耳，事還沒完。

夢都是假的。

李弗襄呼喚的名字：“高悅行——”

高悅行睜開眼睛，散的眼睛竭力聚焦，看清了李弗襄焦急的臉，張了張，說：“我沒事。”

李弗襄：“你嚇壞我了。”

高悅行說：“抱歉。”擡起手，到李弗襄的心口，輕輕的，喃喃自語般道：“疼不疼啊……”

李弗襄擡手拉開自己的袖子，說：“疼死了。”

他手腕上，赫然幾道通紅的痕。

是方才高悅行恍惚中，用力抓出來的痕跡。

高悅行見了那淺淡的，才算真正的理智回籠，執起他的手，心疼的放在邊，吹了吹。

李弗襄借機問：“你剛剛到底在想什麽？”

高悅行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于是斟酌著說道：“殿下啊，你覺得，須墨爾部，他們是安全的嗎……”

盡管說的委婉，但李弗襄準確的意會到了的意思。

他松了口：“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他在認真思慮過這個問題之後，開口道：“須墨爾，比狐胡還要貧瘠的一個地方，狐胡至還是個小國，須墨爾只是個由馬賊組的部落，他們能生存下去，依靠的就是掠殺。現在下定論還有些早，但你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我也覺得，開戰是遲早的事。當他們吃沙子活不下去的時候，自然會盯上我們大旭朝的地大博……”

高悅行急忙道：“那我們是不是要早做準備？甚至先下手為強？”

李弗襄又笑了。

他懂在軍事上的一竅不通，于是耐心解釋道：“不行，今年剛打完一場仗，許多地方的百姓還沒緩過來，徭役造的傷害也還沒過去，許多戰死的士兵家裏還沉浸在悲傷中，而且國庫不允許我們胡來。”

高悅行垂下眼睛，知道是自己天真了。

一將功萬骨枯，一場戰爭絕不是上位者皮子就能決定的。

可是……

可是等真到了須墨爾野心膨脹進犯中原的時候，就晚了啊。

李弗襄哄著，說：“謝謝你提醒我，我會隨時盯著他們的。”

須墨爾的王子和公主此次進京，正好見識到了京城最盛大無比的燈會，還能甘心回到西境去過天天吃沙子的生活嗎？

人的野心，從來不配得到高估。

在他們的後，汝子藺瞧著自己妹妹拿到琉璃燈歡喜的樣子，問：“喜歡這裏嗎？”

妹妹甜甜的答：“喜歡！”

汝子藺說：“將來把你嫁到京城來吧。”

不料妹妹一聽這話，忽然就不願意了，板了臉，說：“不，京城再好，沒有哥哥我也不肯來，才不稀罕什麽嫁不嫁的呢。”

汝子藺一笑，道：“好好好，以後再也不提了，總有一日，哥哥會帶著你永遠地住進京城裏。”

……

李弗襄往回走，再路過街邊攤的時候，還掏錢買了一些櫻桃煎。

他自己買，自己拿，漸漸的就騰不出手牽高悅行了。

高悅行走到了一個較為清淨的地方，停下來，幽怨地盯著他。

李弗襄完全沒意識到的不開心在哪裏，一臉無辜的與對視。

高悅行說：“我明天就要家去了。”

李弗襄一點兒也不難過道：“你放心，我已經想好該怎麽去接你出來玩了。”

高悅行：“我不會再跟你出來了，我忙得很。”

李弗襄不解：“你要忙什麽？”

高悅行道：“我要繡嫁，要繡整整一年呢。”

李弗襄：“……”

他忽然就沒話說了，這能怎麽辦，總不能去攔著別繡吧。嫁繡不出來，他就娶不了人，照如此說，還是塊些繡比較好。

高悅行說：“給你最後的機會，牽牽我的手。”

李弗襄看看自己的左手，再看看右手，忍痛割，將一份霜蜂兒給了路過的幾個小孩，這才重新牽起了高悅行的手。

再晚些時候，到了宮門即將下鑰的時辰。

他們和公主相聚在華街，一起蹬上馬車，急急的往皇宮裏趕。

高悅行好奇問公主到底幹嘛去了。

公主就是不肯告訴。

高悅行心裏有了猜測。

這個年紀的孩兒，一旦有了和小心思，多半是和郎不開關系。

記得公主最後是下嫁給了鄭彥。

李蘭瑤如今年歲也差不多了。

高悅行想著，沒準公主的因緣還能定在的前頭呢。

回宮的第二天，高悅行草草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等著家裏人來車接。

傅蕓有些不舍，說：“好不容易再在姑娘邊伺候了一段時間，又要分開了。”

高悅行替算了算時間，問：“你是不是年紀快到了，也該放出宮去了吧。”

傅蕓道：“快了，再等一年罷，索我家裏早就沒了人，等我出宮，姑娘您若是不嫌棄，我還去投奔您不。”

高悅行道：“怎麽不，你若是願意，一輩子都可以留在我邊。”

傅蕓終于散了些愁緒，笑了：“那可好，我這一輩子算是有依靠了，到時候，姑娘您……說不定都不能稱呼姑娘了，而是要喚王妃。”

高悅行談及這種事，一點兒也沒有同齡兒家的，而是就是論事，說：“倒也沒那麽快，且等著吧。”

總是以為事會慢慢的來，而他們的親事估計也有的等。

殊不知，李弗襄背地裏，都快把黃歷給翻爛了，恨不能早早的全自己這樁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