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時心滿意足地掛掉了電話，辛宸用胳膊勾著的脖子，笑瞇瞇地發問：“你們家那位不是很討厭你喝酒嗎？這次怎麼這麼好說話？”

顧錦時嘻嘻哈哈地回答：“他習慣了。”

辛宸“哦”了一聲：“他的拍賣會，辦的還好吧？”

顧錦時作猛地一頓，終于想起被忘掉的那件事，一瞬間慘白了臉：“我……我得回去一趟。”

辛宸莫名其妙：“啊？怎麼了？”

顧錦時推開，踩著高跟鞋就往地下停車場跑，一串高音悠悠然飄在空氣中：“今天拍賣他那幅畫，我答應了要過去，全忘掉了！”

薄伽丘和辛宸一起目送顧錦時倉皇離去的背景，深意重地拍了拍歐訣的肩：“你要不還是換個目標吧。”

顧錦時發車子的時候給謝敬之打電話，謝敬之沒有接，心里就愈發惶恐，連著打了三四個，到第五個的時候謝敬之終于接起來，輕言謾語地應了一句：“喂？”

“今天是不是你的拍賣會？”顧錦時很驚恐：“我忘掉了，對不起！”

謝敬之咳一聲：“沒事。”

他反應越淡定顧錦時心里就越害怕，小心翼翼地問他：“你在哪呢？”

“在家，”謝敬之道：“收拾東西。”

顧錦時的心又提了起來：“收拾什麼東西？”

“我的東西，”謝敬之語氣淡淡：“最近想搬到畫室去住兩天，靜靜心。”

顧錦時沉默了一下：“行止，我真的不是故意忘記的，數據庫今天第一次投測試，我一直在心這件事……”

“我知道，”謝敬之打斷：“你一向把工作看得比什麼都重，我知道。”

顧錦時仔細辨認這句話，想在里面找出些許怨懟的緒，回味很久，卻一無所獲，純粹平靜的語氣，好像再說一件和他毫無關系的事。

很久都沒有說話，謝敬之在電話那頭又咳了一聲：“錦時？”

顧錦時惶恐的緒在這一聲里翻滾沸騰到了頂點，做了個深呼吸，試圖穩住自己發抖的心神，回答道：“我現在正在回家，我們談一下好嗎？”

電話那邊傳來翻東西的聲音，謝敬之語氣很平靜：“你不是要聚餐嗎？”

顧錦時打著方向盤，順手推了三檔：“不去了，我正在往家趕。”

謝敬之聽見那邊喧鬧的聲音，皺了皺眉：“不要開快車，我等你。”

顧錦時到家的時候，謝敬之已經把東西全部收拾完畢，裝了一個24寸的行李箱，很妥帖地碼在玄關，顧錦時進門的時候不小心踢到箱子，條件反的彎腰一扶，謝敬之從廚房出來，看到的表，微笑了一下：“沒關系，放那吧。”

緩了口氣直起，像往常一樣把包和外套放在玄關的柜子上，換了鞋往里走，在餐桌前頓了頓：“最后的晚餐？”

謝敬之莫名其妙地看：“什麼最后的晚餐，又不是老死不相往來。”

顧錦時心里翻起驚濤駭浪，的手住椅背，緩了一口氣，對他微微一笑：“也對，分了手還能當朋友麼。”

謝敬之沉默了一會兒，手繞道自己背后解開圍，順手搭在一邊的椅背上，拉開椅子落座：“先吃飯吧。”

顧錦時進臥室換服，又去衛生間卸妝洗手，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卸妝后的臉毫不掩飾地出青黑的眼圈和疲憊的表，顧錦時往鏡子前趴了趴，在自己眼角找到一兩條很小很淺的魚尾紋，站直，對鏡子里的自己微笑，依然年輕的一張臉，眼睛里卻出死氣沉沉的疲憊。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謝敬之正給盛一碗火鮮筍湯，端起那碗湯來，喝了一口，微微一笑：“覺好像很久沒喝過你做的湯了。”

謝敬之接口道：“一周多了吧，你只在家里吃過早餐。”

顧錦時低下頭，一口一口地將那碗湯喝完，謝敬之喜湯，穿過來之后迅速掌握了各種湯的做法，除了早餐之外，每餐都要先喝一碗湯才開始吃飯，顧錦時跟著他養這個習慣，哪怕是在公司里，沒有湯，就拿水來代替。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謝敬之點點頭：“日常需要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不常穿的比如西服什麼的，還是放在這。”

顧錦時手里著勺子，低頭凝視空空如也的湯碗，用低如蚊蠅的聲音囁嚅了一句：“一定要走嗎？”

謝敬之放下湯勺，角含了點單薄的笑意：“我覺得，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顧錦時抬起頭來，抿了抿，看到他角笑意，下意識地回之一笑：“對不起。”

謝敬之點點頭：“知道了。”

顧錦時又低頭掂起湯勺，但碗里已經空空如也，有些無措，勺子拿起來又放下，半晌，憋出一句：“你今天……還順利吧？”

謝敬之點點頭：“很順利，懷遇會長親臨現場，結果很好，出人意料。”

顧錦時“嗯”了一聲，半晌無話。

謝敬之卻道：“我放在柜里的那些西服……”

“你還是都帶走吧，”顧錦時突兀地打斷他：“前男友的東西還放在家里，這不是不長心麼？”

謝敬之卻皺起眉：“什麼前男友，我只是去畫室住一段時間，靜靜心罷了。”

顧錦時掂著筷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強迫自己微笑，語調放松，好像開玩笑似的：“都分居了，下一步也該是分手了吧，你不用全我的面子，早點說開對誰都好。”

謝敬之沉默了很久，突然嘆息：“錦時，我是真的，很想娶你為妻。”

顧錦時輕笑一聲：“這樣的論調我每次分手都會聽一次，的簡直要倒背如流，說來說去還是我不好，沒有做到你的要求，雖然很抱歉，不過還是想說一句，我媽就把我養了這個樣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謝敬之被語氣里若若現的敵意驚住，皺著眉看：“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錦時，你很好，并沒有哪一點達不到我的要求。”

顧錦時再也偽裝不下去，將筷子放在碟子上，嗤笑一聲：“那就是你配不上我了？那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一會兒我打電話搬家公司，幫你把東西都搬走。”

謝敬之沒再搭話，只靜靜地看著，目撤去了慣例的溫和，平靜的寒意刺骨。

顧錦時睜著一雙眼睛和他對視，背脊好像僵住了似的，得筆直，就像面對一場毫無勝算的戰爭。

倔強的眼神里含著怯弱的淚，謝敬之蹙眉看了很久，到底敗下陣來，又是很輕地一聲嘆息：“是我適應不了你的生活，我沒有辦法調整我自己配合你的步調，在事沒有變的更壞之前，我想靜一靜，好好想想我們之間的相關系。”

“不用麻煩了，”顧錦時的聲音變得冰冷且尖銳：“直接分手好了，反正你已經功名就，也不愁找不到下家，我們就別互相為難了，早放手早解，對誰都好。”

謝敬之偏了偏頭：“我是在跟你商量，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顧錦時下意識地不想聽到他宣布的任何消息，于是猛地站起，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就好像先說了，就是勝利者一樣：“我沒有與你商量，我只是通知你，從現在開始，我們沒關系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又說了一句：“你自己吃吧，吃完自己走，不送了。”說完，返直接進臥室，順手摔上了臥室門。”

謝敬之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來，深深吸了口氣又慢慢吐出來，表冷靜地自己吃了晚餐，就像長久以來，他每天自己吃的午餐和晚餐一樣，吃完后還將碗筷洗干凈，把桌子收拾了起來。

顧錦時在臥室里豎著耳朵聽外面的靜，聽到椅子地板的聲響，聽到水流在水管中撞擊的沉悶嘆息，聽見謝敬之在客廳走的蛩音，行李箱在地板上滾的聲響，歸結于關門聲之后的一片寂靜。

左顧右盼地環顧自己的臥室想找手機，包放在玄關，忘了把手機拿進來充電，走到門口想開門，手握在門手上很久，怎麼都旋不開。

顧錦時皺起眉，下意識地咬住下，又去擰那個門手。

客廳里一片靜謐，空無一人，他走得很干凈，什麼都沒留下。

不對，顧錦時忽然想起什麼，返沖回臥室，猛地打開柜的門——他的幾西服正好端端地掛在柜一邊，挨著的幾小禮服，親昵又自然的模樣。

松了口氣，隨即覺得臉上發燒，又趕把柜門關上，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十分見不得人的事。

客廳里的手機忽然想起來，在包里發出悶悶的音樂，走過去翻手機的時候，只覺得心跳聲大如擂鼓，連手都在微微抖。

可惜，是辛宸的來電。

顧錦時接起來，聽見辛宸笑瞇瞇的聲音：“危機解除了沒姐妹？”

張了張，道：“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