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姐，你們的事，我和衍之的爸爸都知道，這孩子從小就有主意，我們這樣的家庭，也不指他怎麼樣，只要他遵紀守法，自己開心就好。可是——”

顧衍之媽媽話音一頓，陡然哽咽，眼眶泛紅。

蘇悅看著面前雍容華貴的人，一襲剪裁得的中國風唐裝，腕間的翡翠鐲子澤溫潤，著矜貴，頭發一不茍地挽發髻。

往日的端莊全然被悲戚取代，眼神中滿是傷痛，盡顯一位母親失去孩子的無盡哀慟。

蘇悅哽咽著說：“阿姨，對不起，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的錯。”

顧媽媽搖搖頭，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緒，手拍拍的手背。

“孩子，千萬別這麼想，這并不是他第一次當無國界醫生，這就是他從小的志向，所以這次，我和他爸爸都沒阻攔。”

了眼淚，從包里拿出幾份文件，輕聲說道：“到戰地方支援的人，都會提前寫好書，這是他留給你的。還有一些他的工作筆記，和你有關，也一同給你吧。”

蘇悅呆呆地看著那些東西，像是面對洪水猛一般，令手腳發涼，渾忍不住抖。

囁嚅著，卻連一個字都吐不出，目死死地定在顧媽媽手中的文件上，仿佛只要不手接過，就可以假裝這一切都只是一場荒誕的噩夢。

夢醒之后，顧衍之就會帶著悉的笑容回到邊。

顧媽媽見狀，將文件放在茶幾上。

“我知道有些殘忍，但是，他的心意，我覺得理應替他轉達。”

顧媽媽走后，蘇悅的視線膠著在茶幾上的文件上，那些紙張像是有千斤重，得不過氣。

不知過了多久，蘇悅緩緩挪腳步，像個木偶般機械地走到茶幾前。

的手懸在文件上方，猶豫再三，拿起那個筆記本。

這本子曾在顧衍之醫院的辦公室見過。

記得當時，里面麻麻寫滿了的名字。

翻開紙張，曾經未寫完的書頁，如今被寫得滿滿當當，每一頁都布滿了“蘇悅”兩個字。

“生氣的時候，想你的時候，就寫你的名字。”

耳邊依稀傳來顧衍之冷峻的嗓音，那是他無聲的傾訴，每一個筆畫都承載著深。

蘇悅的眼淚無聲落，滴在紙上，暈開了墨跡，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

一旁還有幾張A4大小的信簽紙，每張紙的開頭，都寫著【蘇悅：】

然后便是大篇的留白，右下角還有落款的日期，一張比一張近。

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無從下筆。

的心像被撕裂般疼痛，那些未盡的話語，了永遠無法填補的憾。

最后日期的那份書，竟是一份藥方，是師伯給配的那個方子。

顧衍之甚至把制藥丸的步驟一一詳細寫在上面，許是怕看不懂，特意用最淺顯的語言，連每一個細節都解釋得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他站在廢墟前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比走之前消瘦了不，眼神依舊著高冷，可角卻悄悄牽起一弧度。

背后寫著一句話：【待我歸來，熬湯暖你歲歲寒。】

蘇悅依舊深陷在那段悲傷中無法自拔，的世界仿佛永遠定格在了那個噩耗傳來的午后。

傅容瑾三人只能默默地陪著，看著墻上的時針一圈又一圈地轉。

窗外幾回日升月落。

1月5日，顧衍之的生日。

留了一封信出了門。

飛機降落，蘇悅進城租了一輛車。

剛辦完手續，便接到傅容瑾焦急的電話。

“悅悅，你在那里？”

蘇悅說道：“我沒出國，放心吧，他曾經給我留了一個念想，我只不過去找和他的一份記憶。”

傅容瑾頓了頓，語氣帶著擔憂：“你在哪里？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想一個人去，我每天都會給你們報平安，別擔心。”

“悅悅...”傅容瑾沉默片刻，終是妥協：“注意安全。”

蘇悅掛斷電話，驅車前往顧衍之師伯那座深山里的小院。

車駛蜿蜒的山路，道路崎嶇不平，蘇悅開得極慢，小心翼翼地躲避著路上的石塊和坑洼。

路過一個悉的地點時，把車停下，目過蒙著一層薄灰的車窗，盯著那座簡易草棚。

那是當初顧衍之親手搭的。

歷經數月的風吹雨打，草棚早已破敗不堪，頂部的茅草七零八落，被風雨扯得東一片西一片。

有些地方的支架已經傾斜，仿佛隨時都會倒塌。

蘇悅下車走近，將草棚加固，在草棚下坐了片刻。

抬眸間，仿佛還能看到顧衍之當初弓換胎的場景。

一陣風吹過，草棚發出 “嘎吱嘎吱” 的聲響，蘇悅起，離開草棚，繼續前行。

晚間時分，終于到了師伯的小院。

把車停下，站在遠中喚了幾聲。

“師伯？師伯？”

院中靜悄悄，只有風聲回應。

房門落了鎖，廊下有些枯黃的落葉，顯然，師伯應該進城了。

蘇悅稍作休息，從車里翻出手電筒，借著微弱的亮，開始朝后山走。

四周影影綽綽，手電筒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柱，線所及之，塑料大棚的薄在夜風里沙沙作響。

徑直朝山上走，跌跌撞撞找到那棵“半楓荷”。

這也是他親手栽種的樹。

樹影婆娑，枝葉間約出月。

蘇悅找到那日和顧衍之一同懸掛的許愿牌。

明明將許愿牌掛得比他的高，可是現在卻意外的發現，兩塊許愿牌挨在一起，就在離地三米左右的位置。

蘇悅的心跳陡然加快，手電筒的束在兩塊許愿牌間來回晃。

風穿過樹林，“簌簌” 作響，吹得許愿牌輕輕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山林里悠悠回。

蘇悅站在樹下，眼眶微，故地重游，那日的甜好似近在咫尺，卻已是人非。

深吸一口氣，從旁邊找了幾塊石頭墊腳，開始費力地爬上樹干。

樹皮糙干裂，每一次抓握，都像尖銳的砂紙過掌心，剛爬上一段距離，一時不察，腳下一，瞬間跌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