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枝笑了笑,“明天見。”
他們坐同一班飛機回家。
慕留和小姨說了聲“再見”,轉過離開了。
楊枝跟著小姨在自售票機排隊買票,回過頭,看了慕留一眼。
這個人穿校服西裝都這麼好看,以后穿真正的西裝,一定會更好看的,會是什麼樣子呢?
英的背影離越來越遠,向左拐彎,不見了。
楊枝爸媽向來起得早,再加上這一趟北京來之不易,所以截止到這個周天上午十點鐘,他倆已經去天安門廣場看完了升旗,爬了景山公園,從南鑼鼓巷走到了什剎海,這會兒來酒店拿了行李,準備去火車站了。
他們要趕上午十一點的火車,楊枝要留在北京,和小姨再逛一個白天,坐晚上七點半的飛機。
楊枝和爸媽在酒店門前分別。
他們只在北京待了二十四個小時,為了這二十四個小時,他們需要停掉四天的工作,而四天的工作也掙不來兩張回家的機票。
楊枝眼前是一對形微微佝僂的父母。
后是一張以三換一的機票,一個被托付的重,和愧疚。
楊枝站在出租車旁邊,對爸媽說了好幾聲“再見”,明明下周末就會再見,卻覺得隔了好遠。
直到車開走了,仍然站在原地。
小姨看著,“錢是好東西吧?”
楊枝點了點頭。
小姨帶著楊枝去了恭王府,拜了國子監,遛了胡同,請了一頓涮羊。
楊枝第一次吃蘸麻醬的火鍋,居然也不是那麼難接。
六點鐘,楊枝拿著這張陌生的登機牌,走在偌大的航站樓,和小姨走到了登機口。
登機口附近站著五六個人,他們穿著相同的校服聚在一起說笑,楊枝一個也不,除了慕留。
下意識地想要離這些人遠一點。
可慕留卻走到了面前,“你來了。”
其他同學似乎在看他們,楊枝不自在地“嗯”了一聲。
慕留微笑地看向小姨,“小姨,又見面了。”
“是又又見面了。”小姨糾正他。
慕留笑出聲來,“真巧,買到了同一班。”
他往楊枝后看了看,一個人也沒有。
他問:“叔叔阿姨呢?提前回去了嗎?”
楊枝很明白,慕留沒有錯,他知道是跟著爸媽一起來北京的,他只是想禮貌地詢問一下。
爸媽也沒有錯,他們每天辛苦地進水果賣水果,坐不起飛機,不是因為沒有努力工作。
爸爸說家鄉話也沒有錯,他從小到大都是這麼說的。
火車站的叔叔也沒有錯,他們的家鄉話不是他的家鄉話,聽不懂很正常。
誰都沒有錯,那為什麼這麼難堪,這麼難過?
啪嗒,一滴眼淚從楊枝的眼眶里掉下來,砸在了地磚上。
慕留懵了。
“慕留,別往心里去,不關你的事,”小姨摟過楊枝的肩,“我倆下午看了場電影,有點傷心,我先帶去旁邊坐一坐。”
小姨找到一排人的椅子,讓楊枝把書包放下來,在椅子上坐好,給捋了幾下后背。
楊枝哭得很安靜,眼淚越流越多,三秒就打了一張面巾紙,把的紙巾攥在手里,出了新的一張。
慕留跟過來了。
楊枝左邊坐著小姨,右邊放著書包,他沒有能坐的地方,在前蹲了下來,一言不發地著,手里也攥著一包紙巾。
慕留不傻,知道楊枝不會因為電影哭這樣,他約猜得到那個原因和他有關,可是這個聰明的腦袋想破了天也想不出的原因。
想不出,也不能問。
楊枝哭了十幾分鐘,慢慢止住了眼淚。
頂著通紅的眼圈,對小姨和慕留說:“我沒事了。”
兩個人都松了口氣。
慕留想,人是他惹哭的,那也要他來哄,他把小姨支走,坐到了楊枝旁邊,打開了他的登機箱。
先是掏出了一個紙袋,“這個是北大送的紀念品,有書簽和筆,都給你。”
又掏出了一大盒點心,“這是我明天打算送班里同學的,你想吃什麼就吃。”
又掏出了一小盒點心,“嗯...這個就是,送給你的。”
楊枝的懷里堆起了小山,而慕留還在井然有序的箱子里翻來翻去,實在找不出一樣能哄人的東西了。
他把最佳代表獎的獎狀拿了出來。
幸好,楊枝彎了眉眼,終于有了樂模樣。
低頭看著獎狀,“這是什麼獎?”
“最厲害的獎。”
“恭喜你。”
慕留給楊枝挑了一塊綠豆糕,兩個人一人一半。
吃完以后,登機時間到了。
楊枝把所有東西都還給了慕留,只留了北大的紀念品。
“慕留,”那時的楊枝只能對他袒到這個程度,輕輕說道,“這是我第一次坐飛機。”
慕留覺得自己懂了一點,可是腦子里的東西太多太雜,他串不一條線,或者說他的生活里本來就沒有這條線,他旁邊坐著的只是一個沒坐過飛機的孩,因為沒坐過,所以有點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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