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祝寧被嚇到了,護士連忙請出去。
“聶太太,老先生現在要進行搶救,麻煩您出去一下。”
祝寧回神匆匆看了一眼聶政謙,倉皇從病房跑出去。
剛出門就到了趕過來的聶鈺晉,他氣有些不均勻,“寧寧。”
祝寧眼眶通紅地奔向他,聲音抖,“老爺子況惡化了,因為我。”
“沒事,不是因為你,醫生和我說過,他原本就撐不過今天的,”聶鈺晉抱住,拍著的肩膀寬解,“寧寧別多想。”
祝寧抬頭,“你和醫生聯系過?”
“嗯,一直有聯系,醫生這幾天給我打過不電話讓我過來,可我沒同意。”
聶鈺晉的聲音寒冷漠然,祝寧突然明白了聶政謙為什麼不想見他。
大概是知道從前那個日日乞盼著父親過來的小孩被自己親手扼殺了,所以不敢面對他吧。
不知過了多久,醫生過來通知聶鈺晉進去。
祝寧想到方才聶政謙說的那些話,手拉住聶鈺晉,擔憂看著他。
“沒事的寧寧,隨便他說什麼,我都不會放心上。”
只這一句話,祝寧就心酸得直想哭。
該是被傷得多深,才會連對方的惡語相向也無于衷。
聶鈺晉進去后,祝寧通過病房門上的小窗口看著里面。
除了眼睛和,聶政謙已經全然彈不得了,而聶鈺晉站在方才占的位置,背對著病房門,看不見他的表,只能看見他筆的后背。
“你來了?”
“嗯,您剛剛和說了什麼?”
“呵,咳!沒說什麼,說點兒你的事而已,說你……唔……說你為什麼娶。”
見他到這一刻還不死心,聶鈺晉眼里充滿了嫌惡,“您不該和說這些,說了會傷心,傷心我這個私生子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了,您說是嗎?”
聶政謙呼吸急促起伏,“你還想怎麼樣?為了一個人,你強占寰宇,將你兩個哥哥送往境外,謀奪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還不夠?”
聶鈺晉沉下眉骨,反問聶政謙,“這些都不屬于我,那什麼是屬于我的呢?”
“家庭老師教給我的人生道理是適者生存,傳授給我的學識是治理之道,甚至還叮囑我要敬親友,可是我一一做到后得到的是什麼?”
“是為私生子便永遠低人一等,是無論做得再好也只能為兩位哥哥效勞,甚至是父親和哥哥聯合起來想要弄死我。”
“在遇到寧寧之前,我不知道什麼是屬于我的,外界因為我的份而看不起我,哥哥們肆意打我,就連父親也是別人的!”
“父親,您明知道這些不關寧寧的事,是哥哥們咎由自取,如果我不爭不搶那我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聶鈺晉神落寞,低頭看著病床上的聶政謙。
記憶里那個高大偉岸的男人此刻連吞咽口水都做不到,再也無法對他構威脅,可他卻毫沒有報復的快,只剩悲涼。
兩人久久對視,聶鈺晉先開了口。
“父親,您后悔過嗎?”他嗓子干,心被高高提起。
“哥哥們算計我那天,在那輛事故車上手腳時,您有哪一刻想過攔下嗎?”
聶政謙沉默良久,閉了閉眼,“沒有。”
心落地了。
心電監測儀也變了一條直線。
/
聶政謙去世第三天,葬禮在聶家以前的老宅子舉行。
來參加葬禮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祝寧不認識的,但幾乎都在報紙上見到過或者至聽說過名字的寰宇的商業伙伴。
穿著黑禮服的來賓們無一不垮著臉,仿佛去世的不是聶鈺晉的父親而是他們的。
反觀聶鈺晉和聶慈年,一個站著,一個坐在椅上,除了頷首示意,兩人幾乎沒有任何悲傷的。
葬禮持續了一整天,到傍晚時才結束。
送走了所有來賓,周致開車送他們回秋水灣。
路上,聶鈺晉一改葬禮上的理智自若,著車窗外的風景發呆。
祝寧和聶慈年都沒有打擾他,一直等到家,周致正準備去拿拐杖過來時,聶慈年攔住了他去聶鈺晉。
“爸。”
聶鈺晉聞聲回頭。
看見車門開著,兒子坐在后座,臉上表有恥更多的是乞盼,他仿佛看見了年時的自己。
記憶里父親偶爾會表揚他,偶爾會對他出笑容,但是從來沒有抱過他,也沒背過他,更別提像其他同學的爸爸一樣帶他出去玩。
陪伴他的家庭老師說父親很忙,說父斂,說他只是不善于表達。
家庭老師還說只要他績好,學業出,把老師們教的東西全部學會,父親就不會那麼忙了,會常常看他。
于是他考了第一個第一,第二個第一,拿到了第一個獎杯,第二個獎杯。
剛開始父親確實會在他拿下榮譽的時候來看他,他的頭,后來也逐漸了,再后來哪怕他獎杯獎狀拿到手,父親也沒來過。
可他回到聶家,聶家老宅里掛著許許多多父親陪伴哥哥們的照片,照片里他或許不耐煩,但總是配合著抱起哥哥們,配合著留下一張張合影。
原來父親不是不喜歡笑,不是斂,只是不屑于將這些投注到他上。
也不屑于將他與哥哥們相提并論。
他的優秀再明顯,父親也看不到,家里的公司他打理地再好,也只能淪為哥哥們的墊腳石。
就連他從小人教給他的仁義禮智孝,是為了規束他,讓他心甘愿做聶家的棋子。
事實荒誕又理所當然,眼前的迷霧被撥開,他才幡然醒悟,才明白一直以來自己凝視的不是深沉的父,而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他在深淵里反復掙扎,直到寧寧出現,他才看見亮。
可寧寧離開后,他再次陷深淵,還差一點將小年也帶進去……
“爸?”
聶慈年又喊了一聲,聶鈺晉從思緒中離,含著歉意對聶慈年笑了笑,而后背對著他彎腰。
聶慈年練地趴上去,周致滿眼驚悚地看著兩人。
“周書,我去開門,能麻煩你把拐杖帶進家里嗎?”
“好好好。”
祝寧走在前面去開門,周致還在車旁,聶慈年環顧一下四周,確信自己說的話只有聶鈺晉能聽到后,才張口道:“雖然我媽總擔心您的老年生活,但我跟您保證,我……那個療養院我不會讓您去住的!”
好笑又可的安方式讓聶鈺晉笑出來,笑完后,他向他道歉,“小年,對不起。”
父子倆都明白這聲道歉包含的意思,聶慈年手撐在聶鈺晉寬厚的脊背上,聲音悶悶地,“您不用道歉。”
“我從未真心怪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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