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場雨,天空被洗得一干二凈。
待在地下室的人不會知道,雨過時,黑得徹底的夜空會有星星從中劃過。
時衍塵坐在籠子里,聽著畫面里傳來的笑聲,一邊看手機里蔣維發來的短信。
他發了一張照片。
是夏語凝摟著盛宇哲,兩人相互扶著走的背影。
老實說,還般配。
還好。
夏語凝——這個他上一世喜歡了一輩子的人,怎麼到了這一世,他就不喜歡了呢?
無論是看跟盛宇哲在一起,還是在球場給自己藥,時衍塵心里都再無任何波瀾。
反倒無故升起一陣厭惡之。
可這不對。
夏語凝應該跟他一起待在籠子里才對。
時衍塵邊這樣想著,邊退出了聊天框。
在消息界面最底部,還有一條尚未點開過的消息。
他皺了皺眉。
沐熙南:【好大的雨呀,你帶傘了嘛】
六點零一分發的。
只發了這一條。
下面再也沒有了。
時衍塵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半晌,卻沒有回復。
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看他不在,一定早就走了。
不知為何,這個想法讓時衍塵心里忽然被刺了一下。
憑什麼?
憑什麼連沐熙南也要這樣對他?
他給機會接近盛宇哲,給買冰淇淋,教彈鋼琴。
這個人卻一點良心也沒有。
只發了一條消息,就再沒發過別的容。
真是壞了。
他早該知道的,知道沐熙南只喜歡盛宇哲。
可不是說……不是說,他們是朋友了嗎?
朋友之間,為什麼連句問候也沒有?
真是壞了。
時衍塵想著想著,腦袋里一時竟全是沐熙南這個惡的笑臉。
他有些躁,抬手把監控畫面全關了。
屋頓時黑暗一片。
時衍塵坐了一會兒,決定出門。
屋外比里面亮堂,下過雨的空氣彌漫著怪味。
他踩過石板路,直接離開了時家大院。
賢德一中臨街馬路上的破樓房,曾經開滿了課外培訓機構。
時衍塵的母親在這里教過鋼琴課。
是一名鋼琴老師。
他小時候最放松的時刻,就是趴在毯地上,雙手撐著下,聽媽媽彈琴。
琴聲會順著思緒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可惜這樣的時刻再也沒有了。
有時候時衍塵會想,為什麼他不能重生回母親還在的時候?
為什麼重來一世,他依舊沒有人。
到了那棟破樓房,時衍塵踏著樓梯上了二樓。
樓道很暗很暗,應燈也沒有亮。
停電了。
在一片漆黑中,他聽見了琴聲。
很淡很淡。
曲子卻很悉。
是他母親常常會彈的。
時衍塵幾乎魔怔,他以為回來了。
或者說,他以為這是一個夢境。
夢里的場景黑黑的,什麼也看不見,只有琴聲指引著他往聲源走。
越往里,聲音越清晰。
最里間是玻璃房,里面有微弱的火。
年緩步走過去,站在門口,駐足。
火是鋼琴上擺著的白蠟燭發出來的,線并不亮,集中在那一。
墻上印著彈琴人的影子。
他盯著那道影子,耳邊是悠揚琴聲。
彈琴的人很專注,他不敢貿然上前打擾。
很久很久,琴聲尾音消散。
彈琴的人朝他看過來——
“時衍塵?是你嗎?”
沐熙南給時衍塵發了消息后,猜到今天很可能是他母親的忌日。
他一定要回去陪他母親的。
所以沒再發消息打擾。
時衍塵不來,沐熙南卻沒想著懈怠。
彈琴這件事對來說已經了習慣了,又有了手機,可以在網上找教程。
沐熙南自學了新的指法和曲目,彈奏完后,又找了自己最喜歡的鋼琴曲譜出來。
一整晚都在練這個曲子,想要給時衍塵看看的進步。
練著練著,頭頂的燈突然一響,一下子滅了。
周圍陷黑暗。
記得時衍塵說過,這棟樓電不穩。
今天又上打雷,停電是很正常的事。
沐熙南在房里翻找,找到了一包白的蠟燭和一個打火機。
點燃后,又重新彈奏起來。
彈著彈著就忘了時間,也沒注意門口來了人。
沐熙南轉頭時,見一年站在那兒。
盡管看不清臉,但一眼就認出來了。
“時衍塵,是你嗎?”沐熙南有些驚喜。
以為他今天不會來了的。
年聽見的聲音,如夢初醒。
“你怎麼還在這兒?”時衍塵走進來問。
在蠟燭的照耀下,兩人的影子一起投影在了墻上。
沐熙南起,回頭看他,見他額前碎發有些,但上沒有雨水。
“我在練琴呀!”回答道。
“這是你自己學的曲子?”他又問。
沐熙南點了點頭,“怎麼樣?我彈得還可以吧?”
年不答。
他的眸子在忽明忽暗中顯得格外黑亮。
他盯著的眼睛,仿佛要從這雙深不見底的淺眸中探出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你為什麼在這里?”
年換了一個問法。
剛剛的回答,他不滿意。
什麼“我在練琴”?
他都不在這兒,沒人指導,為什麼可以這麼從容地坐在這兒練琴?
是不是他在或者不在,都不會影響練琴的興致?
是不是他消失了,也能安安心心地坐在這兒練琴?
沐熙南,你真是壞了。
他心里這樣想著,臉上也不再維持原有的客氣。
沐熙南察覺到了。
小說里寫過,以往時衍塵在母親忌日這一天,會跟夏語凝待在一起。
可自從夏語凝遇見盛宇哲后,這條規律就打破了。
所以,如果今天真的是時衍塵母親的忌日,那麼按照小說節——
他邊并沒有夏語凝陪著。
難怪他會這麼難過。
在短暫的幾秒鐘里,沐熙南來不及換位思考,思考如果是遇到這種況,會希別人怎麼安自己。
只是下意識地想讓他別那麼難過。
所以,的影子朝他的影子緩緩靠近。
抱住了他。
年驟然一僵。
沐熙南此時沒有別的想法,只是希他好一些。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來,也不知道你今天會不會來。”
“我抱著百分之一的希,坐在這里彈了很久的鋼琴。”
“因為我覺得,萬一呢,萬一你來了看不到我怎麼辦?”
火被風吹得一晃一晃,墻上的影子也跟著一一。
但兩人抱在一起,誰也沒有推開誰。
時衍塵睫扇,結微滾。
“萬一我看不到你會怎麼辦?”年低聲問。
“你一定覺得我是個不熱鋼琴的壞學生!”沐熙南開玩笑說。
“嗯,你確實是個壞學生。”
“啊?!”
“很壞很壞的那種。”
黑暗中,年被懷中孩的氣息包圍著。
上依舊是那廉價的洗的味道。
頭上的洗發水一聞就知道是那種超市里最常見的大眾牌子。
明明怎麼都不會讓人覺得獨特啊。
怎麼今天聞起來就跟上次不一樣了呢?
沐熙南腦子里全是時衍塵用沙啞的嗓音說的那句——“很壞很壞的那種”。
媽呀!
wc!
才發現!他們正在擁抱!
著的那種!
他上的味道淡淡的,怎麼還有金屬的味道?
不過,怪好聞的。
沐熙南吸著氣味,回味著他剛剛的話。
心跳——不自覺加速。
越來越快,想要跳出來了一般。
然后聽見年的低音:“你又要流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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