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妄。”祈恒神尊后的中年男子開口：“你何必如此。”

“不妄……不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槃不妄仰頭狂笑，任由壇中之酒澆淋于：“聽聽這父神當年為我所賜的神子之名，當真是高瞻遠矚。如今我已被踏至污泥，父神這輩子，都不需再擔心我狂妄癡妄……嘿哈哈哈……”

槃余生臉越來越沉，眉宇間甚至升騰起一抹的黑氣。中年男子連忙向前半步，用神態示意槃余生息怒，隨即道：“不妄，你如今雖已不是神子，但你父神從未想過將你舍棄。若非掛念于你，今日又怎會……”

“閉吧，你這個老東西。”

槃不妄瞥眼看著他，歪斜的角帶著深深的嘲弄：“當年你信誓旦旦要以命輔佐，終生不棄。可那槃不卓用腳踩在我腦袋上的時候，你連個屁都不舍得嘣一個。就你這般貨也配來教訓我？我tui~~”

一口濃痰混著刺鼻的酒氣，就當真就這麼噴向兩人。

槃不妄，放在整個深淵，都有人不知此名。

因為這是曾經的梟蝶神國神子之名。

可惜，是曾經。

深淵六神國的每一個時代，都會為了找到下一個神承者不余力。每一次新任神承者的出現，都是一大神國整個時代最大的喜事盛事。

而這一代，竟有數個神國出現了不止一個覺醒神格的神承者。

比如永夜神國，比如織夢神國……就連綜合實力最弱，歷來出現神承者最難的梟蝶神國，都在極短時間出現了第二個神承者。

第一個便是槃不妄。他當年的神子冊封儀式轟舉世，連淵皇都親蒞臨……這是其他神國的神子神斷然不會有的無上殊榮。

但，不過短短兩千載，梟蝶神國便覺醒了第二個神承者。

且神格、天賦，都在他之上。

對任何神國而言，真神的傳承大于一切。毫無疑問的，能為神子的，唯有最優秀的那一個。

梟蝶神國從未有過一個時代出現兩個神承者的先例。槃不妄也為梟蝶神國歷史第一個被廢的神子。

他曾天真的以為，神子被廢的命運只是歸于往昔……但現實卻是，他被踩了深淵。

曾經，他擁有梟蝶神國最盛的環，別人不敢奢妄的權利與資源。他的同族兄弟姐妹，乃至長輩，對他都是畢恭畢敬，甚至卑躬屈膝。

而當他忽然從巔峰落下之時，曾經的仰、結在很多人那里，便近似了一種不堪的恥辱。他們會加倍的奚落、嘲諷甚至踐踏，以此來追求某種扭曲的平衡。

而且，在新任神子眼中，這個曾經的神子無疑是個威脅……踐踏這個威脅，將他踩到再無法冒頭的污泥里，便是迎合神子，迎合未來的梟蝶神尊。

“混賬！”

槃余生怒意流溢，一掌揮出。

一聲重響，槃不妄被狠狠扇飛出去，一道柱當空噴出。

槃余生手掌一，他沒想到槃不妄竟是毫不抵。

槃不妄畢竟曾是他最鐘、驕傲的兒子，豈能真的完全絕。他出手的瞬間已是后悔，但為神尊，豈能語，冷冷發出一聲重哼。

槃不妄翻滾著砸落在地，他趴在地上，連吐數口腥，抬頭之時，卻是發出愈加癲狂諷刺的笑：“呵呵呵……真是有勞父神，無盡繁忙中還得空親手教訓我這個廢兒子，呵呵呵呵……”

他幾乎每說一個字，都會噴出片片沫。槃余生側過目去，聲音稍緩那麼幾分：“不妄，我知你心中不忿。但，神國的傳承大于一切，你應該懂……”

“懂，我當然懂。”

他巍巍的支起上：“被褫神子之名，我不愿不甘，但無怨無恨。沒錯，神國傳承大于一切，出現比我更優的神承者，他便該為神子！我作為直系傳承者，當該主退讓。”

“曾經恭敬奉承者對我憐憫嘲諷，曾經卑躬屈膝者恨不能將當初給我的尊嚴碎千百倍的折辱……這些，我都可承。我縱然不為神子，依然是神格覺醒者，只要我足夠努力，未來的就，定足以讓他們悔恨今日的臉。”

他猛地抬頭，雙目逐漸變得如角的跡一般赤紅：“但……為什麼……為什麼要害我的母親！”

槃余生沉聲道：“我說過！你母親是因被廢除神后之位，巨大落差下憂思疾，自戕而亡。與任何人……更與神后無關。”

“呵哈哈哈哈！”槃不妄一聲慘笑：“這話，你自己信嗎！”

“那賤當年為了槃不卓，不惜大膽竊取我的肆相魔晶，被我母親所擒。如此重罪，當昭告全族，盡廢、流放亦不為過。”

“但母親心善，同為母親，念及慈母之心，只命人斷其雙臂，未公開此事，更未告知父神。但那賤卻懷恨在心，為神后第一日便對母親百般嘲諷折辱……”

他齒間“咯咯”作響：“的確不可能親自手殺我母親。但如今地位，只需一言……甚至只需一個眼神示意，自然有人會為出手！父神，你當真……你當真完全不知嗎！”

“夠了！”

槃余生不想再聽他說下去：“是與不是，于我而言，于這梟蝶神國而言，都毫不重要，你當該認命。”

“還有。”他的姿態、言語，帶著無上帝王的冷漠與絕：“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如今這般丑態，不僅是因你母親，還有……”

“那個如你一般被廢的永夜神神無！”

“神無”三字耳，一直狀若癲狂的槃不妄如遭雷擊，半癱的軀一下子僵死在了那里。

“為曾經的梟蝶神子，竟為了區區兩個人自棄至此，單憑此，你便不配‘神子’二字！”

他重哼一聲，不再看槃不妄一眼，甩袖而去。

一直行出很遠，中年男子開口道：“尊上，不妄他終究只是一時難以承落差……”

“不要再提他。”槃余生猛的抬手：“他若想爛，就徹底爛在那里吧，今后都不必再管。”

“哎……好吧。”中年男子頷首：“如此，倒也不完全是一件壞事。至無須擔心他未來有能有志而與不卓相爭，引得難測的不安定。”

此言，槃余生是認同的沉默。

砰！

祈恒神尊離開后，槃不妄徹底癱在了那里，許久無聲無息，仿若醉死的冷尸。

只是他角流著，眼角溢著淚。

無……無……

你名無，世說你是絕不可近的永夜妖……

但……當我從巔峰跌落塵埃，所有人憫我、諷我、辱我……兄弟、姐妹、長輩、曾以為的摯友、甚至父神……他們都變了……

卻唯有你，看我的眼神和曾經毫無不同……唯有你向泥潭中的我出了手……唯有你愿意相信母親是被那賤所害……

驚聞你如我一般被廢，我九分震驚痛楚，卻又有一分卑劣的竊喜。因為同為被廢之人，我與你之間必將再無先前那般阻力。

但為什麼……

你就那麼永遠的……

無……無……你當真無……

你我之間，終究只能是一場卑憐的幻夢嗎……

夢……

渾濁的眼睛稍稍恢復了些許的焦距。

他緩緩起，作僵的如一截被拖的枯木。

夢……織夢……

他頭顱抬起，失魂的看向遠方。那里，是織夢神國所在。

夢也好。無，就讓我再看你一眼……

————

————

云澈盤坐在地，閉目凝神，有畫彩璃在側，他可以不設防備。

與畫彩璃同行的這段時間，他已不再修煉，定之時都是默默知淵塵的流，無形無息間加深著與淵塵的契合。

只是這個過程，他人斷然不可能察覺，更無法理解。

“云公子！我似乎又有明悟，快陪我試試！”

耳邊響起宛若天籟的聲音，隨之他的手腕已被一只玉的雪手握住，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作毫無遲滯，自然至極。

如蝴蝶般舞，璃云劍向云澈輕盈刺出，無息一劍，卻是含千重劍意，欣喜興、迫不及待的向云澈展示折天劍的又一次小突破。

云澈角微傾，毫不多言，劫天誅魔劍直轟而出，以不變的大開大合應對千重變幻。

第一次打破“忌”之后，“底線”便會在之后的每一次悄然退讓，直至為自然。

畫彩璃對云澈的便是如此。

這段時間，每天都會有小半個時辰握云澈手臂，去嘗試知讓無盡向往的所謂“虛無劍意”。

到了現在，從小每一發都被保護到極致的，已經可以無比自然的用手將云澈拉過來陪練劍。

重劍與輕劍，力量與玄妙的對撞，在昏暗的空間里攪著綺麗的劍芒與咆哮的風暴。

畫清影默然看著，這些天來，清晰覺到，自從與云澈同行后，畫彩璃的劍道進境明顯快了許多。

難道，從云澈上知的劍意……當真有什麼神奇的裨益？

轟！

劍鳴震耳，云澈的狂暴劍威被分裂千百段，化作四散沖擊的渦流，高高帶起兩人的袂。

兩人劍尖相，視線也隔劍相。畫彩璃眉角彎翹，嫣然巧笑：“如何？是不是比昨日多了好多重變化？”

沒有得到云澈總是不吝給予的肯定與夸贊，眼前的云澈竟呆呆的看著，對的話毫無反應，狀若失魂。

畫彩璃一怔，隨之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將手向臉頰……卻沒有到那一層早已習慣的煙紗。

方才一劍，的煙紗竟被一縷斷裂的劍風掠下，不知飛往了何。

深淵世界第一神之，就這麼如此之近，毫無所的展在了云澈眼前。

他怔然的看著，間輕語：“我終于知道，什麼是天上月……云間雪……”

沒有尋到煙紗，雪玉的手兒下意識的掩于邊。但慌卻是意外的短暫，手兒移開，淺笑如前，同樣定定的看著男子的眼睛，眸異彩流轉：“這麼好聽的夸獎，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嘻，不愧是云公子。”

對外貌的失神與贊，早已習慣。

但唯獨這一次的，似乎有那麼些許微妙的不同。

一種明明從未有過的……欣喜？

云澈慌忙移開視線，劫天劍也斜頓于地，他似乎了心中的微，才真誠道：“我早知曲姐姐必定是天人之姿，卻沒想到竟然……竟然……”

仿佛一時間，他找不出任何的言語來形容的姿容與他的驚艷。

“云公子才是長得好看。”笑的回贊，這句話同樣真誠無暇。

至，此生見過的所有男子，在相貌上能勝過云澈的，也唯有親人之后最敬重的淵皇伯伯。

云澈笑著搖頭，深深贊嘆道：“我凡塵之相，又怎堪……與曲姐姐這般神姿相提并論。如非見到曲姐姐，我終之一生，都不可能想象到子可以到……連神跡都不足以描繪。”

畫彩璃“噗嗤”一笑，玉手一揮，那枚飄遠的煙紗已被重新帶回手中，卻沒有重新遮于臉頰，而是直接收了起來，然后軀前傾，更近了云澈幾分，淺笑促狹：“那云公子就每天多看看，也可以多用這些奇奇怪怪的言語夸夸我，嘻嘻。”

云澈也笑了起來：“這怕是天下所有男人做夢都奢妄不來的殊榮。”

隨著畫彩璃軀的前傾，劫天誅魔劍的朱紅劍芒映的眸。視線稍轉，忽然道：“云公子，我一直想問，你這把劍的劍息很是奇異，和我接過的所有劍都不同。它什麼名字？”

云澈毫無猶豫的回答道：“這是師父所賜之劍，劍名‘云璃’。”

“欸！？”畫彩璃驀地抬首，微微瞪大的眸一片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