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聽他說，想象自己佝僂著腰白發蒼蒼的樣子，走路像小烏爬，想著想著就笑了，一大一小兩個人笑了一陣又停下，心中苦無限蔓延，

“周叔叔，”娜娜看著手里的小皮球，“是我自己不想治啦！真的好疼，我想做堅強的孩子，可是每天晚上都好疼好疼，崔阿姨說我會吵到和爸爸睡覺，他們白天還要上班。”

“那娜娜以后不想再看到周叔叔和張阿姨了嗎？”周榮覺呼吸有些困難，他蹲下來，蹲在娜娜面前，手輕輕的小臉蛋，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這小臉蛋嘟嘟的，可現在只剩一張薄薄的皮。

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天他找到了趙小，最后一次見面他已決定放棄趙小。

“想的，娜娜想見到周叔叔和張阿姨，王伯伯好兇，但我也很想他，可是周叔叔你知道嗎？崔阿姨要生小寶寶啦！爸爸說這次肯定是弟弟，爸爸說養弟弟要好多好多錢，我治病也要好多好多錢……”

周榮回頭一眼門外打電話的中年男人，他刻意站得很遠，捂著聽筒，眉頭鎖，在原地踱來踱去，穿一件裂皮的棕夾克，領子松松垮垮的，皮帶上掛著一大串鑰匙，隨著他的作丁零當啷響個不停，看那焦頭爛額的樣子是和對面不太愉快，

哼，越窮越生，越生越窮，就這副窮樣還死活要生個兒子出來，家里除了那幾個破鍋爛碗還有什麼可繼承的？垃圾。

周榮冷冷地看著他，他有所察覺，立馬收起怒容，弓背哈腰對周榮諂地笑，

“周叔叔？”娜娜輕輕拉拉他的手，小聲喚他，

“嗯？怎麼了娜娜？”周榮回頭，已換上溫的笑容，

“我悄悄告訴你，我有三個新年愿！”娜娜捂著咯咯咯笑，小臉蛋紅撲撲的，像在說一個不得了的。

“哦？說來聽聽？”周榮笑著搬過椅子坐在邊，支著下，做出愿聞其詳的樣子。

“第一個愿……”娜娜低頭玩著自己的小手，耳紅紅的，不好意思了半天才用小得像蚊子一樣的聲音說：“我想讓媽媽回家，爸爸有崔阿姨和小弟弟了，不想媽媽了，但是我很想，就想讓悄悄地回來看我一下就好。”

周榮不聲地嘆一口氣，“嗯，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娜娜抬頭看著周榮，小羊般清澈的眸子亮晶晶的，“如果我可以長大的話，我要賺好多好多錢，在最貧困的山區蓋一座大大的醫院，用這些錢請像周叔叔和王伯伯這樣好的醫生，去給小朋友們看病！”

呵，小丫頭口氣不小哦，市長都沒魄力干的事兒被給干了，周榮啞然失笑，“娜娜，你知道嗎？真的愿意去貧困山區當醫生的叔叔阿姨是不會要很多很多錢的，所以你不需要賺好多好多錢才能請這些叔叔阿姨，力別太大。”

“真的嗎？”娜娜眼睛都亮了，說話也比剛才神了，

“當然啦，周叔叔什麼騙過娜娜，”周榮想他倒還真沒騙小丫頭，反正該死的陳鋒絕對會去，好日子過膩了的小爺閑得發慌，最喜歡干這種先士卒死而后已的蠢事。

“還有呢？周叔叔比較想聽娜娜的最后一個愿。”周榮抬腕看一下表，時間差不多了，等一下該去做準備了。

“最后一個愿是……”娜娜趴在周榮耳邊，呼吸熱烘烘的，還帶著一香味，“我想要周叔叔做我爸爸！”

……

此刻躺在沙發上的周榮想起當時那覺，像一只絨絨的小尾在心里掃了一下，嗯……要不說兒是爸爸的心小棉襖呢，小寶那臭小子怎麼看怎麼礙眼，黏黏糊糊的天天纏著他媽，現在想起來都有沖踹他一腳。

唉……可是他怎麼看也都不是一個好爸爸啊……

“不錯不錯，娜娜的三個愿有大有小，不想到自己，還能想到別的小朋友，所以周叔叔要獎勵娜娜，”周榮說著從后的包里拿出一頂假發，發烏黑潤澤，靈飄逸，“周叔叔聽說娜娜要來，專門去買的，好不好看？”

他輕輕把假發戴在娜娜頭上，理好劉海，一點點把翹起來的發尾平，最后推著娜娜的椅走到鏡子前，

“看，我們娜娜多漂亮。”

周榮看著鏡子里的他和娜娜，意識到自己好像一直沒有照相的習慣，不過也對，他的人生確實沒什麼想要記錄的時刻，步步為營的人，人生每一步都不會允許自己白走，像這種多余的時刻純屬浪費時間，照相也是浪費時間，一張照片，什麼都留不住。

但他今天突然很想照一張，

“張姐，可以幫我和娜娜拍張照片嗎？”

說起來張護士把照片發給了周榮，他忙起來就給忘記了，這會兒躺在沙發上，左手支著不能彈，他只好單手舉著手機翻聊天記錄，陳鋒這狗東西給他發的什麼？一打開微信噼里啪啦往外蹦，還有趙小，他現在最不想看到這兩個人，一起拉黑！

哦，找到了，他盯著手機里的照片傻笑，嗯，這才對嘛，他想要的是閨，是小棉襖！圓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臉也圓圓的，皮白白的，戴著假發一下子就不一樣了，氣神都有了。

而他呢？沒什麼好說的，一個字，帥！

“娜娜，如果周叔叔答應你，幫你完一個心愿，那你能不能答應周叔叔，我們堅強一點，再試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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