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儀也不知這一覺睡了多久，醒來時只聽見外殿約有人說話的聲音。

坐起，看一眼懸在床邊，繡著金龍騰飛的帷帳，只覺心中無限安穩。

“娘娘醒了？”

芳初恰在此時進殿，瞧見坐在床上，笑了笑，便轉出去報信了。

姜姝儀看一眼窗外天，大約是晌午時分，回頭便見一月白常袍的裴琰走進來了，擔驚怕了一夜，此刻總算見著依賴之人，忍不住紅了眼圈，張開雙臂，朝他委屈地喚了聲：“陛下......”

裴琰那張溫俊雅的臉上浮現些許無奈。

他快步走到床邊坐下，將人抱懷中，輕著的后背嘆了口氣：“才走了一夜，怎麼就又回來了？”

聽到他這樣的語氣，姜姝儀繃著的神經徹底松懈，抓著裴琰的襟，將臉埋在他口，抖著雙肩泣不聲：“陛下不要再攆臣妾走了好不好？臣妾昨夜做噩夢了，醒來后好害怕，可枕邊空冰涼，沒有人來抱抱臣妾......”

裴琰的作微頓，覺心臟一陣陣發。

他昨夜獨寢也有些許不適，當時便猜測姜姝儀必然比自己難百倍。

原想著下朝后去看看，誰知回到乾清宮，便瞧見蜷在自己的床榻上睡得昏沉。

待傳來昭宮的宮一問，方知昨夜夢魘，想要來找自己卻被宮攔下，只能一直流淚獨坐到天明。

“好，不會再攆你走。”

裴琰輕聲應了，讓走本就是為好，如今這般不好，還走什麼。

姜姝儀又哭了會兒，才泣著將昨夜夢魘的事告訴了裴琰，心有余悸道：“太真了，就好像在臣妾耳邊說話似的，臣妾也做過噩夢，可從沒這樣真切過，醒又醒不來，陛下不知道臣妾當時多害怕......”

裴琰能分辨出不是在說謊求他憐惜。

更何況姜姝儀先前已然用夢魘的名頭騙過他一次了，再騙也該想別的招數。

他思索了一下，還是吩咐來太醫，擔心這種驚夢是什麼病癥發作前的前兆。

王院判號過脈，問清了癥狀后，一臉了然地道：“啟稟陛下，娘娘這種夢魘就是民間俗稱的鬼床，大約是睡姿不當，心中焦慮，亦或是遇到什麼重大變故才會如此，只要放松心緒，不要把夢魘當鬼怪作祟加重驚懼，就沒什麼大礙。”

重大變故？難道是上輩子被勒死的事兒？

姜姝儀靠坐在床頭，有些許狐疑，都重生將近一月了，要是因為這個，早就該夢魘了。

裴琰已然有了自己的猜測，沉片刻后，問：“這半月來姜妃日夜伴駕，與朕同寢同食，昨日朕攆了回宮，是否因為這個緣故？”

王院判差點覺得自己耳朵聾了，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麼。

他在宮里當差，對姜妃之前被足的事自然有所耳聞，怎麼，怎麼就變了和日夜伴駕，和帝王同寢同食？

“想必，想必就是因為這個......”

王院判有些張，也不敢說別的，既然姜妃娘娘一直在陛下邊，沒有被足，怎麼可能會焦慮憂思，又哪兒能遭什麼變故。

看到陛下臉不太好，王院判連忙補充：“乍然離開悉之，是會發夢魘之癥，不過與別的復雜因相比，這還是好的，只消讓娘娘適應適應，過幾日就好了。”

裴琰忽然看向他，語氣聽不出什麼緒：“你的意思是讓朕放任姜妃夢魘，不管不顧嗎？”

姜姝儀聞言立刻抓住了裴琰的手，著急地央求：“陛下不要！臣妾不想醒來時孤零零一個人，臣妾要陛下陪著！”

王院判還是聽得出好賴話的，霎時汗流浹背，趕順著娘娘的話道：“臣無此意！臣無此意！娘娘的夢魘之癥，最好還是有親近之人陪著，這樣驚懼會減輕許多！”

裴琰沒理他，只管低頭哄姜姝儀：“沒有不管你，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害怕。”

姜姝儀紅著眼“嗯”了聲，卻不肯松開他的手。

裴琰掃王院判一眼：“去開幾副安神的湯藥，退下吧。”

王院判連忙應“是”，戰戰兢兢地退了下去。

待他離開，裴琰將不安的姜姝儀重新摟懷中，道：“不要怕，這世上沒有鬼神邪祟，你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就拿皇后來說，就算薨逝了，朕也不會給定昭僖二字做謚號，這與的子不符，更不會讓人做法反魂，那是昏君所為，所以你夢中全是無稽之談，不要嚇自己了，知道嗎。”

姜姝儀上輩子也是很不信鬼神之事的，可重生了一遭，卻是忍不住多想。

依偎著裴琰，可憐兮兮道：“臣妾知道，可還是有些怕，陛下這段時日能不召旁人侍寢，只陪著臣妾嗎？”

裴琰耐心重復方才的話：“嗯，朕不會讓你一個人害怕。”

姜姝儀蹭著他的口聲說“好”。

*

是夜，裴琰在睡時抱著姜姝儀。

一晚安穩無夢。

翌日醒來，姜姝儀覺得神清氣爽，已然把前夜夢魘一事拋之腦后，聽到外間有靜，便穿上繡鞋出去。

裴琰正由程守忠服侍著穿戴朝服冠帶時，看到，喚過來問：“昨夜可有夢魘？”

姜姝儀彎起笑眸：“有陛下的龍氣鎮，臣妾昨夜睡得極安穩。”

裴琰彎了彎角，見眼盯著自己，瞥瞥程守忠，程守忠立刻會意，笑著讓開位置，讓姜妃娘娘幫陛下更。

姜姝儀湊上前，踮著腳為裴琰整理朝冠，聽他溫聲道：“你現在沒有被足，不用一直留在乾清宮等朕回來，用過早膳后，想去花園逛逛，或是要找誰閑聊都可以，夜前回來就好。”

裴琰已然想清楚，之前執意把姜姝儀送回宮的事是之過急了，姜姝儀被關在乾清宮這半月來，一日比一日依賴他，如何得了一夕之間被舍棄，還是要慢慢來。

如今就先放出去走走吧。

姜姝儀一下子又雀躍起來了。

這會兒坤寧宮應當也正要晨會了，可不正是耀武揚威的好時候嗎？

乖乖巧巧地送走裴琰，立刻吩咐芳初給更，梳好華的發髻，往坤寧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