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沒說同意不同意，轉去外殿了。

姜姝儀累極，沒等裴琰回來就睡過去了，迷迷糊糊間，忽然覺腳腕冰冰涼涼，強撐著睜開眼看過去，見是裴琰在給上藥。

他坐在床邊，把的腳放在膝上，指尖蘸著藥膏，輕輕涂抹在傷，竟沒讓姜姝儀覺出一痛。

察覺到醒了，裴琰看過去一眼，仿兩人沒有鬧過不愉快一般，平和道：“繼續睡吧，把手放到床邊，朕一會兒要上藥。”

姜姝儀心里酸酸的。

憑什麼自己傷這樣，他能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本就是陛下弄傷的，又何必來涂藥，涂好了再繼續傷臣妾嗎？”

姜姝儀說著要回腳，裴琰下意識去握，正好到傷。

雖然瞬間就松開了手，姜姝儀還是疼得發出一聲哭腔。

“什麼。”裴琰沒什麼斥意的說了一句，看疼得腳指頭都蜷起來了，心中又不舒服：“不會再這麼傷你了，朕不知道你說的疼是手腳疼，你平常也說疼，不過是虛張聲勢，想讓朕放了你。”

姜姝儀拿被衾蒙住自己的頭，嗚嗚咽咽地哭。

裴琰檢查著的傷勢，好像又紅了些，藥膏也蹭掉了不，只能重新涂抹。

“別哭了，讓你養章妙，也允苗氏們晉升位分，你還有什麼要求的，一并告訴朕。”

姜姝儀的哭泣聲一下子就弱了不。

拉下被子，見裴琰仍專心致志涂抹著藥膏，心里忽然又有些不忍了。

都為要魂飛魄散了，還有什麼不能原諒的。

“臣妾別無所求，唯愿陛下千秋萬歲，長樂未央......”

姜姝儀哽咽說完，自己都忍不住想慨然落淚了，裴琰卻道：“嗯，蒙回去繼續哭吧。”

姜姝儀氣得想蹬他，但怕疼還是作罷了。

*

姜姝儀沒忘了要出宮去見吳道長的事。

可裴琰這兩日很忙，說是端午員休沐，堆積了不政務，每日早出晚歸，在書房與臣子議政到天黑才會回來。

忙這樣，姜姝儀再不懂事，也不能在此時提議讓他陪自己微服出宮游玩。

總歸政務不可能一直忙，等了三日，裴琰總算有些清閑了。

姜姝儀在午膳時提起了出宮之事。

“臣妾想去一趟延慶觀，一來謝吳道長為臣妾驅除邪祟，二來也想讓他在治病救人時幫臣妾說說好話，得病百姓視他如神明，聽他說臣妾好，定然會深信不疑，回去大肆宣揚，臣妾的妖妃之名就不攻自破了。”

裴琰頓了頓，微笑著給挾一塊魚：“有朕在，沒人敢說你是妖妃，朕之前那麼說，只是希你可以稍稍注意名聲，朕不想千百年后，朕沒辦法為你撐腰你時候，你因為名聲不是很好，就淪為市井談資，讓百姓把許多你做過或沒做過的壞事都安在你頭上，如果這讓你覺得拘束，你以后盡可隨而為。”

姜姝儀眼睫了。

裴琰看出眼中的搖，握著象牙箸的五指不自覺收。

如果可以放棄出宮的謀劃，裴琰不是非要追問出的曾經。

他可以直接殺了姓吳的老狗賊，此生不提姜姝儀往事。

裴琰此刻不得不承認，他也怕了。

剛知道被姜姝儀欺騙時，他恨不立刻得把查得一干二凈，再好好罰一頓，然而經過這幾日，尤其是把欺負得那麼狠后，卻已經釋然大半。

罰是不忍心再罰的，他如今最擔心的，反而是自己承不起真相。

長自深閨的，如何能認識一個從未進過京的高道？裴琰以前只覺得是被妖道欺騙威脅，但萬一是別的可能呢？

譬如姜姝儀是敵國心培養的細，在年時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替代掉了姜家原本的兒，一切一切都是騙他的，本該對自己不利，卻因了，下不了手，但國家大義當前，又不可能做一輩子他的寵妃，還是要回到自己原本的地方去。

裴琰若揭穿那層窗紙，是能看得徹，但同時也可能再回不去了。

若那樣，他寧可不查，仍舊疼姜姝儀。

前提是不要跑，乖乖留在他邊。

然而注定是讓他失了。

姜姝儀不知想到什麼，抬眸含笑著他：“陛下真好，但這是送到眼前扭轉名聲的機會，不用白不用，還是去一趟吧。”

裴琰緩緩收回目，垂眸“嗯”了聲。

*

本定在第二日出宮的，然而寧安郡主恰在今日送兒進宮。

姜姝儀只能先在昭宮見們。

寧安郡主攜兒跪地，向請安。

姜姝儀第一次見章妙，是個很玉雪可的小姑娘，行禮時姿態很得，眉眼明亮，并不怯。

談不上討厭也談不上多喜歡，就是有點可憐，姜姝儀拿起茶盞飲了口，很有貴妃的架勢道：“免禮吧。”

母兩個謝恩起，寧安郡主難得有些局促，著姜姝儀輕喚了聲“娘娘”，就不知該說什麼了。

姜姝儀知道上次的事是衛國大長公主設計，與寧安郡主沒什麼關系，今日大長公主沒來，也犯不著撒氣，便朝章妙招招手：“過來。”

章妙立刻就應了聲，然后面雀躍地小跑過來。

頭上戴著京中小孩兒時興的小銀鈴鐺，跑起來叮鈴鈴作響，等到了姜姝儀面前，又規規矩矩地跪下來，仰起白的小臉，嗓音糯清甜地喊：“母妃！”

姜姝儀微微怔了怔。

這兩輩子，也就被裴煜過母妃，除了很小的時候，大多時候他喊自己，都帶著煩躁和不耐。

原來母妃兩個字也能喊得這麼甜滋滋，這麼好聽。

姜姝儀不自了章妙的臉蛋，白白的，又了，很。

章妙像個沒脾氣的小白兔，任扁圓，眼神乖乖的。

姜姝儀總算明白裴琰為什麼自己的臉了。

想起自己為貴妃的威嚴，又了兩下，才面矜持地收回手，微抬下頜問：“你愿意來給本宮做養嗎？”

章妙不假思索：“愿意！”

姜姝儀瞧了寧安郡主一眼：“先說好了，本宮可不會像你母親那樣對你關懷備至，平常只要不是很閑，也不會召你來眼前，你做本宮的養也就只能落個名頭，這樣你也愿意？”

章妙重重點頭，用小手抓住姜姝儀的袖角，水靈靈的眼中出決然：“我愿意的！我知道母妃是在幫我和娘親，我會把母妃當娘親一樣孝順，以后我就有兩個娘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