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儀月份漸大,不能再來回奔波,裴琰便每日去昭宮陪。
裴琰很早便知道這一胎可能不太順。
月份小的時候嘔吐,五六個月的時候又開始看見什麼都想吃,經太醫提醒產婦飲食也不能太多后,裴琰有所約束,姜姝儀是瘦了回去,可胎兒卻還是越長越大,比尋常同月婦人大一圈,夜里翻都格外艱難。
臨近生產,裴琰除了準備太醫和接生嬤嬤外,還從民間尋了幾個接生圣手,以備萬一。
是難產。
胎兒大,且胎位不順。
聽著殿姜姝儀的慘,看著宮人端出來的一盆盆水,裴琰很久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玉珠出來了,跪在地上哭著道:“娘娘想見陛下,求陛下進殿去陪陪娘娘吧!”
金珠也追了出來,似是怨怪玉珠多事,斥責:“產房污穢,陛下萬金之軀如何能踏足?你快回去照看娘娘!”
裴琰在玉珠話音落時,便抬步進了殿。
姜姝儀已經沒力氣了,額頭上布滿了細細的汗水,眼睛是通紅的,氣都會疼得皺眉。
裴琰在這一刻很想把腹中那個東西燒灰。
接生嬤嬤們也是忙得滿頭汗,此刻只能讓姜姝儀歇歇,緩和力氣。
裴琰在床邊坐下,姜姝儀抖著出手,他握住。
“嬪妾不想生了......”
聲音已經啞了,只能帶出些許哭腔來。
裴琰溫聲:“好,不生了。”
姜姝儀看看高高隆起的腹部,哭腔更濃,和以往的撒不同,帶著悲意:“可它現在已經在嬪妾肚子里了......”
裴琰抬袖為拭去眼角邊的汗水和淚水:“不怕,太醫說很快就出來了。”
姜姝儀稍稍到鼓舞,又在接生嬤嬤的引導下用了會兒勁兒,可孩子還是沒出來。
力竭昏了過去。
太醫和接生嬤嬤束手無策,民間選來的接生婆在嘀嘀咕咕,裴琰看見了,問們在說什麼。
接生婆又不敢說了。
姜姝儀命在旦夕,裴琰沒閑心演仁君了,下令讓程守忠將們兩個打死。
接生嬤嬤這才嚇得說了實話,們能正胎位,但有風險,不做最多拿不到賞,若做壞了,全家都要掉腦袋,所以不敢逞能。
裴琰問心腹王太醫可不可行。
王太醫回答的也很明了,嘗試只是有風險,不嘗試必定是一尸兩命。
兩個婆子奉旨去正胎位,好在一切順利。
姜姝儀醒過來后,又要接著生。
天已經暗下去了。
裴琰不能慌,他要安姜姝儀,姜姝儀若在此時絕放棄,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王太醫了把汗,萬般無奈的跪地稟告:“皇嗣已經在腹中停留太久了,微臣請問陛下,是要保娘娘,還是要保皇嗣,若保皇嗣,微臣等便不再顧及娘娘了。”
裴琰還沒來得及怒,姜姝儀已經嚇得抓住了他的手。
眼中滿是恐慌,拼盡最后的力氣,抖著聲音哀求:“不要,陛下不要舍棄嬪妾,陛下說過嬪妾永遠比皇嗣重要的,求求陛下別不要嬪妾......”
裴琰下怒氣,冷冷看著王太醫:“朕只要姜貴嬪無恙。”
或許是這一遭激起了姜姝儀求生的,開始拼死用力。
終于在天徹底黑下時,嬰兒的一聲啼哭在殿響起。
裴琰也在那一瞬了力。
*
是個皇子。
裴琰時讀過鄭伯克段于鄢,覺得姜姝儀了這麼大一場苦,應當是對這個孩子心存芥,厭惡不已的。
然而姜姝儀卻格外疼他。
明明有母,卻偏要親喂,寧愿為此克制飲食。
明明很吃甜的糕點,麻辣鮮香的菜肴,可為了好好喂養,膳食連鹽都不敢多放。
裴琰看在眼中,心里已經沒有了怒氣,只是平靜。
本該如此的。
像武姜那樣的子是數,大多還是像父皇的后妃那樣,愿意對子傾注一切的母親。
他管不了那麼多,也不想再管姜姝儀。
裴琰越級晉封為妃位,親自給皇子賜名為煜,做了一個帝王該對寵妃做的。
先前奉他命令研制香料的芳初和王太醫在此時功,琢磨出了能使子不孕,且有強健之效的意和香。
裴琰給姜姝儀用了。
這不是一個帝王該對寵妃做的,但他想這麼做,也就做了。
*
裴煜滿月的時候,姜姝儀一母同胞的妹妹進宮來探。
們說了什麼裴琰一清二楚,所以姜婉清離宮后,姜姝儀來求見時,裴琰對的請求也是意料之中。
“臣妾的妹妹今年就及笄了,陛下見過幾次的,還記得嗎?”
裴琰看著奏折,溫聲道:“不記得了。”
抬眸見姜姝儀錯愕,他笑著道:“朕日理萬機,實在記不住每一個嬪妃家中親友都長什麼模樣,你提起,是要做什麼嗎?”
姜姝儀攥了攥掌心,在他旁跪坐下來,小心翼翼地試探:“過幾個月就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次選秀了,臣妾想讓妹妹也參選,好不好呀?”
裴琰平心靜氣:“按規矩,年紀到了,便會在待選之列。”
姜姝儀拉著他的袖晃晃,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臣妾想讓妹妹選嘛,陛下,臣妾就這一個妹妹,舍不得嫁人,只想與同在一......”
裴琰合起一本奏折,又拿起一本。
姜姝儀繼續纏磨著央求他。
裴琰只是在想,若換做父皇,換做以往的每一代君主,對寵妃提出的這種要求會不會答應。
答案自然是會的。
他溫和道:“好,都依你的。”
姜姝儀便高興的不得了,一個勁兒地說:“陛下真好~”
裴琰已經發覺自己的心好似與常人不同,譬如若別的君主被寵妃引薦妹妹,會開懷,會贊賞寵妃大度,可他卻覺得心口有翳滋生。
不止于此,姜姝儀與苗昭儀等人走得過近時,他心中也會偶爾涌起同樣的緒。
這樣很不對。
裴琰要改,要克制。
他這一生,該名垂青史,該做萬世稱頌的仁君。
沉湎于私,何其荒唐。
*
裴煜五個月的時候,新秀宮。
姜姝儀這段時日興致地給妹妹布置宮室,挑選奴婢,裴琰看在眼中,知道自己該欣。
無論是寵妃顧不上再惹事,還是寵妃能與妹妹團圓,都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令人高興的事。
裴琰開始把心放在前朝上,溫寰是父皇給他留下最大的患,他要將之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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