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半,鄭麒果然如他所說回來了。
他進門就見一大一小兩個人做著同樣的姿勢,均是四十五度仰頭眨眨眼睛。
都跟葡萄般大,又烏亮烏亮的,如同月照映下的清潭波影。
好吧……清潭波影只能用來形容紀蘭楨,現在只要在面前,他就看不見其他人。
鄭麒咳嗽一聲:“晚飯吃了麼?”
“吃過了。”
紀蘭楨同時表示樂樂也吃過了。
樂樂在專心致志看他的繪本,房間恢復如初,鄭麒沒看出來有任何的異樣。
“那我們回去吧。”他邊說邊自覺拎走已經收拾好的垃圾。
“啊……好。”
紀蘭楨小小的驚訝了一下,因為看鄭麒的樣子應該就是在這邊長住的,但又想到了樂樂。
估計他是為了送樂樂還有自己回學校。
三人不多會兒收拾出門,樂樂站在中間,這次一左一右小手牽著紀蘭楨和鄭麒,蹦蹦跳跳的歡樂多多。
肖樂小朋友屬于自娛自樂派,是去觀察燈下的影子就能做到玩好久,他全程都在自己跟自己做游戲,完全不要大人們一點心。
靜謐夜空下,街上行人都埋頭走路,沒有人在意他們三個的組合。
“鄭麒,我記得你以前說自己喜歡火車。以后有想過坐著火車去哪里嗎?” 紀蘭楨握住樂樂有點滾燙的小手。
鄭麒面稍怔:
“我以為你已經忘記了。”
“怎麼會忘記?”
鄭麒閃避似的躲開追問,連同的眼:
“這是我隨便開的玩笑。我不想去哪里,這里是我長大的地方。”十九歲的年單薄,背影倔強。
他已經認識這個現實了。至現在,他都沒有說離開的資格。
“可是,你只說這是你長大的地方,但從沒說過你喜歡這里。”
“但是你說過喜歡火車。”
對一個話題如此執著屬實不多見。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紀蘭楨剛想出口稍稍辯駁一下,鄭麒又微蹙眉頭:“在小孩面前不能說謊。”
好吧。
一秒前想出的敷衍答案被否決了。
承認自己看了小熊的故事。
地面的燈火連綴線,串珠子,鄭麒就在這樣的影下,他的面容明暗錯。
“這不過是本話,你都多大了。”他取笑:“我早就不記得那個故事了。”
“是嗎。”紀蘭楨有點不甘心地撅。
那個小臉蛋因為這個姿勢而顯得圓嘟嘟的,他忍不住想去一下。
“到學校了。你回去吧,別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鄭麒跟紀蘭楨在一起,總覺上有魔力,他見到的時候,無論心有多糟糕總會一秒轉晴;無論他對別人多冷漠,他對說的話卻永遠是溫的。
紀蘭楨低下子跟樂樂說拜拜,但沒有直接走掉。
站在下,一臉不死心:
“我問你,如果小熊有機會可以選擇出去,他會愿意離開這里嗎?”
鄭麒被的眼神蠱,不自主地點點頭:
“會。”
但現實是,沒有機會。
燈下他牽著樂樂走遠的影子被拖得又長又孤單。
……
今天中午是四人約飯的日子。
但上午最后一節課是地理,紀蘭楨被老師去辦公室一趟,再走出來的時候正巧上從洗手間出來的周。
“蘭楨這麼巧,我還準備回教室一會兒再去找你呢!”
周給了個壯實的熊抱:“真是有緣才相聚!”
周上撒了香水,聞起來像甜甜的冰激凌。
紀蘭楨深呼吸幾下,班上那種令人頭昏腦漲的味道一掃而。
“真好聞。”紀蘭楨喃喃:“要是經常能在班里聞到,估計上英語課就不會想睡覺了。”
“哈哈哈哈哈哈。”周角快要咧到兩邊去了:“不愧是學霸,腦子里想的都是學習,我們班生都顧著覺得味道好聞了,可從沒說過要把它用在正途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紀蘭楨一怔,把目移到周上。
“你最近怎麼開始穿校服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提周的就翹得老高:
“還不是被我們班頭罵的,說要整頓校風校紀第一個就得把我揪出來殺儆猴不可。”
所以只好收斂了,乖乖拾起校服來穿。
可是即便如此,紀蘭楨還是能看出周的穿搭配上的一點小心機:
比如衛掖了一角進校服,手腕上細細的手鏈還有這冰激凌般好聞的香水。
也是的孩子呀,如果不是的話,當時為什麼有執念想要減斷食呢?
周以為紀蘭楨對的香水興趣,摟著的脖子邊走邊說:
“你要喜歡這個味道我送你一瓶,這是我私藏的一家香水鋪調的香,很難得哦,價格也不貴,大概小幾百,但很高級是不是?”
紀蘭楨被這個價格稍稍有點震撼:
“,我知道你家有錢,但我不知道原來你家……這麼有錢。”
在跟他們了之后,紀蘭楨很多話都是想說就說的。
周倒是無所謂:“對啊,小說書里經常說什麼回去有家產要繼承,那都是假的;本小姐我可是畢業后真正有家產要繼承的。”
紀蘭楨覺得這樣好玩,逗:
“那……小說里主人公有金閃閃的履歷都是真的咯?”
周長波浪一甩:“嗨,聰明人不講究那個。我們家干妝行業嘛,就要求繼承人在的方面有高雅的品味就夠了,比如我。”
一脯。
紀蘭楨笑得前仰后合:“那繼承人是不是會有個從海外回來的未婚夫?”
“那倒也沒有。”
“那這位繼承人,你挑夫婿的眼是不是會很高?”
“那必須……哎呀,”周畢竟還是十七八歲,再厚的臉皮也終究是紅起來了:“就……看起來踏實,能讓著我……”
“什麼?”紀蘭楨有預在說誰。
“哎呀,蘭楨你好煩!”
周終于撐不下去了,一跺腳:“我打電話給哥,就說我們先去食堂,讓他倆自己死過來!”
賭氣似的按了幾個按鍵,聽筒那邊傳來的卻不是鄭麒的聲音。
“喂,你咋的上個廁所也要這麼長時間,掉坑里啦?”
那個音悶悶的,像剛剛睡醒。
吳定國那集天南海北華于一的普通話,紀蘭楨不認出來都很難。
“你說什麼呢?我遇見蘭楨了,你們自己過來。”
紀蘭楨聽到他回頭跟別人對話,然后是拖桌椅的響。
“我們就過來,你們等……”
啪嗒,周摁斷了。
但沒馬上抬頭,而是維持了接電話的姿勢。
“其實……那個人他要是能上進一點,我、我就可以了。”
聲如蚊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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