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顛研究理學的過程中，明白一個道理：地球上任何事都是有軌跡的，包括人。要研究一個人，首先，得先找到這條軌跡。

而程逢還不知道，當一個人開始覺得一個奇帥無比的男人有意思時，就是麻煩找上門最開始的征兆。

這種況有多麼危險？

姜顛每天中午休息的時間都會出現在書吧，不管黃在不在，他都會在。有時候是寫試卷，有時候是趴著睡覺。書吧里大部分時候都是安靜的，有人看書，有人戴耳機看電影，時間長了，就又多了一部分人，專門來看姜顛的。

雪冬和黎青常常蹲在吧臺后面，小聲討論他，有一次很不湊巧，程逢聽見了。

“蕭曉前兩天去見研究生導師，你猜他在導師家里見誰了？”雪冬捂著，瞄了眼陷在沙發里睡覺的大男孩，小聲說，“是阿顛啊。”

蕭曉大學研究的方向是電磁學，他的導師是姜顛在校外的輔導老師。姜顛因為不久后的理競賽去找老師討論課題方向，才巧和蕭曉撞上的。

“蕭曉說起他的時候，我原本還覺得只是巧合，名字一樣罷了，可你知道嗎？昨天蕭曉來接我的時候，和姜顛面對面上了，兩人竟然還打了個招呼，我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太小了。”雪冬說得夸張，“他的導師對姜顛的評價可高了，他們研究的那個電磁學已經完全超綱了，大學都不會研究到那個地步，可姜顛還是高中生啊……天啦簡直可怕！導師還說他拿過好幾個青年大獎，在理學的研究上面很有天賦，但是可惜了，他家里人好像不太支持他。”

“啊？為什麼啊？”黎青咬著吸管，“這麼厲害，為什麼要反對啊？我們這種都羨慕不來。”

“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導師說，姜顛爸媽都是商場很出名的功人士，以后姜顛應該會繼承他們的公司吧。”

“長這麼好，又這麼聰明，看著還很乖，哎……不行了，我好喜歡這種男孩子。”黎青臉頰微紅。

雪冬推了一把：“喂喂，打住啊，我看你還是收收心，別想了。”低聲音，“阿顛好像對程姐有意思，你看到休息室的紙飛機了嗎？”

黎青愣住，反應了一會，明白了。

程逢靠在吧臺邊上聽了一瞬耳的八卦，發現話題被帶到上來了，趕咳嗽了兩聲，朝雪冬手：“給我倒杯酒。”

兩個小姑娘嚇了一跳，趕從吧臺下鉆出來。

雪冬小聲問：“程姐你都還沒吃飯呢，空腹喝酒對胃不好吧？”

“沒事。”

背靠著吧臺，朝遠看。

停頓一會，趁著雪冬倒酒的間隙，走過去，停在姜顛面前。

落地窗外有，鋪滿他周。

書吧的角落里，有兩個孩從書后面悄悄出眼睛，看這邊。彎腰，從姜顛手臂下出已經被皺的試卷，把地上的筆撿起來，在試題上。

掃一眼，滿滿的全是理計算公式。

忍不住多看他一眼，睡實在是好看的有點過分了。就這瞬間，轉，姜顛醒來，順勢握住的手，很快又松開。

程逢只到一陣的溫熱，不了手，輕聲說：“多虧了你，我店里生意都好了不。”

姜顛順著的視線看了看四周，沒作聲，收拾書本準備離開。走前，他從書包里拿出一只紙飛機，擺在桌上：“你能疊到哪一步了？”

到他的挑釁，揚眉道：“很快就能疊出來了。”

“好。”

姜顛揚了揚角。

回到休息室，程逢把紙飛機拆開，一步步在紙上畫步驟。拆一張紙后，看上面的留言，短小而百轉千回。

姜顛說：冬天來了，更暖和了，讓人懶洋洋的，想做夢。

他給的留言是千奇百怪的，但總是離不開對的一些思索。這些思索平淡而有趣，好像是在和某個神已久的老人談心。

比如某一天早晨下雨，的擺被濺到泥，他在舞蹈教室留了一瓶清洗劑，留言容是：想看你在雨天里撐著傘從路的盡頭朝我走過來，應該會很迷人。

又比如某一天，在給柴今指導舞蹈作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他上前來扶，離時把紙飛機塞進口袋。

在醫院排隊等檢查，無聊的時候拆下來看，留言容是：我可以熬湯給你喝嗎？

第二天，他就在書吧門口的盆栽里放一只保溫盒，里面裝著豬腳湯。

十點鐘來開門的時候，湯還是熱的。

程逢覺得他好像時時刻刻都能看到，能將和天氣環境，和邊的許多人聯系在一起，他的紙飛機好像有無數只，專門為發生各種況而時刻準備著。

他像畫片里的叮當貓，會給帶來一些期待和驚喜，同樣，他也讓清醒地知道，生活并不是畫片。

程逢沒有什麼浪漫細胞，以往很熱生活，熱跳舞，卻被現實磨平了棱角，如今懶散，涼薄，怕事，不愿意折騰，只想日日睡大覺，賺一點小錢。

并不知道姜顛為準備了什麼，又準備了多，只想等著折出紙飛機的那天，和他說拜拜。

月考之后，七班的學生都不同程度地了層皮。

姜顛績依舊很好，排在年級第一，裴小蕓又找他談了次話，這次是希他能中斷排練，集中力準備不久之后的理競賽，姜顛依舊還是先前那個答案。

裴小蕓不得已搬出陳慧云，說道：“如果你一定要這麼堅持的話，我可能需要和你家長談談，征求他們的同意。現在是關鍵時期，不能為了這些影響你的比賽。”

姜顛說：“如果他們知道，不僅會中斷排練，也會阻止我去參加比賽的。”

“為什麼？”裴小蕓愣住了。

姜顛反應了會，神淡漠，聲音有幾分冷：“他們不喜歡我做任何對未來沒有意義的事。”

“這、這怎麼會是沒有意義的事呢？”

姜顛似有似無地輕笑了聲，迅速地說：“裴老師，我真的會兼顧好，請求你別打電話給他們，我只想安安心心念到畢業。”

恰逢黃這次出了回風頭，語數外總分相加78，加上理化學的26，剛好104分，到達三位數的理想高地，日日追在裴小蕓后，讓兌現諾言，和他一起看場電影。

裴小蕓被追得煩，實在顧不上勸解姜顛，也甩不掉黃，只好找程逢湊搭子。

黃一聽程逢也要去看電影，想到當初對他的那點不為人知的小心思，頓時犯了難，左思右想，經諸位好友提醒，一拍腦袋，把姜顛拉下火線。

于是最初的兩人行，變了四人行。

去看電影這天是周末，天高氣爽，沒有風，中午有。姜顛在家里睡了個午覺，沒有定鬧鐘，醒來時已稍稍有些晚了，但還是搶著時間洗了個澡，換上水藍的和牛仔。

他們在書吧門口集合，他一路跑過來，頭發還沒有干，額前的碎發漉漉的，浸染了眉，將他茶的眼睛浸得水亮。

程逢推開二樓的窗戶，風進來的一刻，剛好看見樓下抬頭往上看的大男孩。

四目接，只有一瞬。

為了防止遇見人，程逢開車載他們去離學校最遠的電影院，裴小蕓戴了一副大墨鏡，一直拽著的袖跟在后頭。黃買完票回來后有些不高興，塞給姜顛一盒米花后就直接檢票進去了，裴小蕓喊了聲，他沒搭理。

四個人的位置不在一起，裴小蕓在黃邊坐下時，才發現讓他去買票本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他們都在最后一排，卻分別在一東一西兩個角落，中間隔著許多人，互相看不見。

剛要起，黃一把拽住：“你敢走的話，我就在這里對你告白了。”

“你、你敢。”裴小蕓聲氣，“廉若紳，咱們這樣不好，要不我們去換兩張票，坐到程逢他們旁邊好不好？”

“我不要。”他死死盯著，口吻生，“你答應過我的，為人師表難道也會說話不算數？”

“我……”裴小蕓放低姿態，“好了，你別生氣了，那你答應我，看完電影就回去，行不行？”

廉若紳繃著臉點頭。

過了會，他長子，朝另一頭瞄了幾眼，捂著笑了。

事實上，程逢并沒有比裴小蕓好多，也有點心猿意馬。

姜顛今天沒穿校服，水藍的很襯。左邊和前方的幾個孩已經掉頭看過他好幾回了，討論他的聲音毫不加掩飾。

程逢覺得很有意思，比放映的文藝片好看多了，時不時轉頭看姜顛，他始終面無表，眼尾好像淡化在朦朧的影中。

程逢迷迷糊糊睡了會，醒來時往椅背一靠，轉過頭問他：“電影講得什麼？”

姜顛說：“一個男人和一個人在旅途中邂逅，出火花，最終又被現實和夢想打敗，最終走向各的故事。”

“總結能力滿分。”

他微微彎，不說話，從口袋里掏出紙飛機。

“剛剛疊的？”

程逢沒有接，看著紙飛機問：“我可以當著你的面打開嗎？”

他愣住，過了會輕輕搖頭：“不可以。”

“為什麼？”

靠得他很近，呼吸有些熱。

姜顛了耳朵。

程逢注意到他的小作，角微抿：“你害？”

“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麼？”程逢不依不饒，饒有趣味，“姜顛，我覺得你其實也許有很多話要說，你的理想世界好像很夢幻，但是也許你找錯了人，我現在已經不做夢了。”

姜顛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直接而突然地表達對他的拒絕，在他已經做過這樣多的暗示和努力后，依舊不為所。

他在昏暗的燈中細細打量，手心出了點汗，但他看著依舊很平靜，沒有任何緒起伏。可是細細去看，不難發現他的眼角疊出了落寞的褶皺。

程逢轉過頭，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對一個高中生說重了話。

電影進最后高，男主角在各自家后突然又狹路相逢，彼此對視，眼中飽含淚。背景音樂很傷，將現場的氣氛調至最高，邊許多人都輕啜了聲。

姜顛目不轉睛地看著。

朝他微笑，眼睛干的，沒有到一染：“你看，我連淚腺都不如別人發達。早跟你說了呀，我差勁的，你接久了就會知道。”

姜顛轉過臉，閉了閉眼睛。

他聽見程逢輕輕的聲音，將自己勾畫一個冷的人，“也許和你在一起，只是一夜間，或許只是一瞬間。”

姜顛沉默了很久，眼睛一直微閉著。

電影收尾，人群散場。

黃站起來，在那頭朝他們揮手，著姜顛的名字。他忽然如夢初醒般睜開了眼，定定地看著程逢，手扶著座椅起，無意識地蹭到的手背，是泛著涼意的。

沒想清楚要做什麼，他就握住的手。

程逢直接愣住了。

“你做什麼？”

“不要過早下定論，我們的約定不是這樣的。”

程逢下意識掙扎，沒甩，皺眉看他，低聲音：“松開，裴小蕓還在這呢。”

姜顛沒。

過了會，黃和裴小蕓見他們沒反應，朝這邊走過來。

程逢用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使勁撥開：“好，按照原本的約定，只要我能折出一模一樣的紙飛機，你就不再出現，對嗎？”

“你心里只有這樣的期待嗎？”

與此同時，姜顛松手，拿起座位上的包遞給。

一行人朝外走，黃嚷嚷著肚子了，要去吃飯，裴小蕓不答應，被他拽到到角落里，兩個人嘀嘀咕咕說了什麼，黃以階段的勝利朝他們揮手，于是幾人又吃了頓飯。

飯后，程逢送他們回家，黃和裴小蕓接連下車后，車上就只剩姜顛。

從電影院出來后，他就沒有跟說過話。

程逢把姜顛送到小區門口。

他站著，目送車子離去。

街邊路燈很亮，拉長了他的影子。程逢從后車鏡里看他，那樣年輕，那樣拔，可是這樣好單純的心，又能堅持多久呢？

強迫自己轉開視線，聽見電話響，從包里翻手機，看見不知何時躺在里面的紙飛機，忽然間，眼睛有些莫名發酸。

這個夜晚，月照亮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