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安”總裁辦公室門口，張淮兩輕一重敲辦公室的門，聽到一句語調偏冷的“進來”。

推開門進室，烏金木的辦公長桌的那一頭，許況正神專注看著電腦屏幕，視線沒有移開屏幕，只說了一句：“請坐。”

張淮沒來由的有些張，雖然許況的話里帶了一個“請”字，可偏冷的聲線又讓人覺這個年輕的老板不可接近。

過了幾分鐘，許況關掉電腦，轉座椅面向張淮，“怎麼樣了？”

“已經找人去和鬧事的員工談。”張淮嘆氣，“都是一幫趨利避害的小人，聽到一點兒風聲就忙著離職。王堯離職之后，在他手底下做過的幾個高層也相繼離開。”

許況起倒了一杯水，沿著桌面推給張淮，“你打算怎麼解決？”

張淮起接過了水，像是心里沒有答案卻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學生，一時之間有些張，思忖片刻后說：“勞務合同沒到期的倒還可以用合同牽制，到了期的那些怕是留不住。”

許況聽著他的話，安靜片刻適當提點：“先把拖欠的工資發了。”

稍頓片刻，補充：“通知下去，要是愿意繼續留下，工資多補半個月。”

張淮“啊？”了一聲，“公司現在負債很嚴重，恐怕······”

“那就用‘遠洲’注的資金，得想辦法留住員工，人都走了后期工作沒辦法開展。”

許況的話里帶了幾分強勢，張淮立即點頭，“好的，許總。那我現在去辦。”

“先等等。”許況抬手示意他坐下，“‘智安’目前問題很多。”

張淮點頭：“是的。”

“你覺得應該先從哪塊業務進行整改？”

“肯定要從短期最能起來的業務開始，影視現在是寒冬期，怕是不行。文旅和文創算是迎上了風，但現在專門做文旅的企業很多，市場飽和，我們沒有優勢。”

“按你這麼說，‘智安’是沒救了？”許況向后靠在座椅里，隨口詢問。

他的態度隨和，張淮也輕松了幾分，不忘討好新上司：“原本有些困難啊，但是許總您來了，定能讓‘智安’起死回生。”

幾句談話，許況已經試到了公司二把手的底，不多說，讓他先出去。

等張淮起出去，許況撥通了線，讓何理進來拿文件。

何理在辦公室外的拐角和張淮上。

張淮沖何理和善笑笑。

何理停住，點頭示意：“張總。”

簡單打過招呼，何理往辦公室走，張淮又住了他：“何助理忙嗎？耽誤你一點兒時間聊幾句。”

一個公司的副總這麼和善的和他這個私人助理攀談，何理沒有拒絕，“要去許總那里取文件，張總您有什麼吩咐？”

張淮哈哈笑幾聲，“我哪里敢吩咐許總的助理？”

張淮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詢問：“許總平時有什麼興趣好嗎？”

興趣好？

跟在許況邊工作這麼多年，遇到過很多這種打聽許況“興趣好”的人，何理面不改道：“許總的興趣好······工作吧。”

當然，目前看來還有一個“前妻”。

張淮：“何助理真會開玩笑。”

何理說：“我還真不清楚許總有什麼好。”他看看手表，“張總，那我先去取文件了。”

張淮點頭，一手在西口袋里，沒打聽到自己想要的，顯出幾分冷淡，“去吧。”

進了辦公室，何理拿桌上的文件，聽到許況問：“這個張淮什麼來頭？”

何理說：“好像是張家的親戚，算輩分應該是太太的堂哥，但估計關系很遠，也不太親。”

張家的孩子一直很，張挽儷的祖父沒有兄弟姐妹，母親張雨是獨生子，到了后來，張家只剩下李書妤這個外孫。

說起來也唏噓，一向寬厚的張家曾以“儒商”聞名，在繁榮鼎盛的時候還能出資拯救當時遭遇危機的許家，到了今天居然因為許文程的作面臨破產清算。

或許許從霖也念張家曾經提過的幫助，許況答應幫忙，來安城之后接到過兩次許從霖的電話，詢問目前工作。

何理說：“張副總為人還是很靈活細心的。”

許況頭都沒抬，“工作能力不出眾就是傷。”

何理想，確實有傷，工作能力不出眾，倒是見針的打聽新任老板的喜好。

“例會在一個小時后開始，您要參加嗎？”

“不了。”許況合上筆放在桌上，“等會兒和我出去一趟。”

······

晚上九點，許況見完第四個“智安”的合作公司負責人。

“智安”出事之后，這些合作方大多要求終止賠付，許況親自約了會面，并代表公司做出了承諾，挽留了一部分合作公司。

回到酒店時，阿姨正在準備給許清覺洗澡。

坐在沙發上玩玩的許清覺，一看到許況回來，撲棱了一下手要他抱。

許況讓阿姨先去休息，抱著許清覺回了臥房，原本趴著睡覺的比熊看小主人被抱走了，立即起追了上去，繞在許況腳邊跑。

將許清覺放在床上，許況蹲在床邊給他服，“今天玩什麼了？”

許清覺乖乖舉起胳膊，配合許況短袖，“玩······玩了好吃的。”

他手抓許況襯衫的袖扣。

許況握住了他的小手，從乎乎的胳膊上拿下來一個發圈。

并不顯眼的黑發圈，上面墜了一顆很小的白珠子。許況盯著這個明顯屬于生的東西好半晌，疏離的臉上顯出幾分怔愣。

他記得幾天前送李書妤回家，遞傘給的時候握住了，的手腕上套著一條一模一樣的發圈。

他低聲詢問：“今天和誰在一起玩兒的？”

許清覺又低頭擺弄玩，“······姨姨。”

指了指許清覺手上的東西，“這是誰給你的？”

“……姨姨。”

早上吃飯的時候，許清覺被李書妤手腕間的“小石頭”吸引，一雙大眼睛一直盯著看，李書妤將發圈摘了下來，遞給許清覺玩兒，分開的時候忘記拿回去。

懷疑的事得到了確認，許況沉默了好一會兒。

一時竟然不知道，是保姆私自帶許清覺見李書妤讓他意外，還是李書妤愿意見小孩讓他意外。

然而許況沒想到，還會有更意外的事。

*

公園“偶遇”李書妤的第四天，許況剛出門沒一會兒，阿姨問抱著瓶的許清覺：“想不想出去玩兒？”

圓圓的腦袋點了點。

阿姨了他的臉，“上次見過的那個漂亮阿姨，你記得嗎？”

許清覺這次沒點頭，像是在回憶，安靜了好一會兒。

阿姨點開手機，找出了李書妤的照片，拿給許清覺看，“記得嗎？”

許清覺點頭。

阿姨笑著哄他，“我們今天還去找玩兒，好嗎？”

問完也沒等寶寶回答，開始作迅速的收拾東西，一歲八個月過一點兒的許清覺也提不出建設意見。

相比于上次的輕裝簡行，阿姨這次完全是搬家的征兆，走得時候連狗都帶上了。

東西太多，抱著小孩兒一個人沒法搬，找了酒店的工作人員幫忙。

坐在車上，許清覺一直乖乖窩在的懷里，阿姨握著寶寶的小手，和他一起看手機里的照片。

照片是李書妤一次去拍孕婦照的時候，阿姨順手拍的，那時候李書妤懷孕顯懷沒多久，也還沒和許況鬧僵。

阿姨指著照片，向懷里的寶寶介紹：“這個漂亮阿姨就是寶寶的媽媽。”

許清覺跟著喊：“······媽媽。”

“小寶那時候還在媽媽的肚子里，”阿姨指著照片中李書妤明顯凸起的小腹，“就在這里。媽媽辛苦了很久才把寶寶生下來，也很你。”

許清覺安靜的聽阿姨說話，他太小了，很多時候聽不懂，只是緩緩眨眼睛看照片里的人。

阿姨繼續說：“我送你去找媽媽，好不好？”

這句話許清覺很悉，“好。”

“你去了之后不要哭，也不要鬧，等爸爸來找你，行不行？”

······

很久之后，李書妤都難以形容再次見到寶寶的。

只記得那天是個大晴天，在家休息，吃早餐的時候聽到了一陣很輕弱的敲門聲。敲門聲太輕，起初沒有注意。

第二次的聲音大了一些，李書妤從餐桌起去開門。

打開門，只一眼就頓住了。

小小的影站在門口，黃遮帽下因為熱而微微泛的臉，背著絨的綠恐龍小書包，手里牽著一條發松雪白的比熊。

阿姨站在后面，“小書，幸好你在啊。”

李書妤的視線從寶寶移到阿姨上，又看到了他們側的一個大箱子。

沒等李書妤將疑問說出口，阿姨說：“我有急事，得回京市，能不能麻煩你照顧小爺。”

“我······”

阿姨順手將許清覺往李書妤的方向帶，又將箱子往屋推，“東西我都帶過來了，寶寶的習慣我也列好了單子，就在那個黑棕的包里，瓶和他要吃的東西也在那個包里，服在行李箱里，配好了的，你按照天氣給他穿就行。”

李書妤站在門口聽阿姨說完，“送來這里······阿姨，許況知道嗎？”

阿姨神有些為難，“大爺估計在開會，我打了電話打不通，發了信息也沒回。小書，我還趕時間，就麻煩你幾天。也可能就一天，大爺忙完會來接走的。”

李書妤低頭，和一直很安靜站著的寶寶對上視線，外面很熱，先牽了他進去。

對于許清覺，李書妤的一直很復雜，想和許況斷得徹底、不想攪進許家拿潭渾水里，只能和寶寶保持距離，不產生牽扯。

孩子剛出生的時候，都能忍著沒有去見他一面，怕見了面就會舍不得，更怕許況利用孩子繼續牽制。也依然憎恨欺騙了自己的許況。

一直覺得自己是心的人，在過去一年多，做到了不和孩子牽扯。

看著寶寶時，有些制不住，可理智催促著應該拒絕阿姨的請求。

“······先讓他待在這里，阿姨，你別忘記告訴許況，讓他忙完就來接走。”李書妤停頓片刻，說：“我送過去也行。”

阿姨連忙答應，“我一定通知。那小書······我先走了，時間很趕。”

“好。”李書妤牽著許清覺，阿姨說了再見。

房門關上，李書妤看向站在門口小心觀察的寶寶，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被張挽儷扔在許家，那種被拋棄的覺、突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家里時的茫然無措，一輩子都忘不掉。

心底深忽然一，李書妤蹲下看著寶寶，“剛剛不是丟下你，有非常著急的事要去做，很快就會來接你。”

許清覺聲音還很稚，“好哦。”

李書妤被他逗笑，了他乎乎的臉，沒見到小孩之前，李書妤偶爾也會想他長什麼樣子，只在周墨的朋友圈看到過寶寶幾個月大時候的側臉，鼓鼓的像是畫片里的蠟筆小新。見到了小孩，李書妤看著可漂亮的許清覺，又覺得他就是自己預想中的樣子。

白的比熊已經開始巡視領地，在客廳繞了一圈之后又圍繞著李書妤轉圈，有些興的拉李書妤的長，像是認出了它曾經的主人。

李書妤按住了躁不安的狗頭，“你都長這麼大了，要安靜。”

許清覺也按過來，了狗頭，“。”

“小狗嗎？”

許清覺點頭。

李書妤拿掉了許清覺的帽子，撥了一下他被帽子的頭發，手去拿他一直背著的恐龍小包。

許清覺轉了個，不讓拿。

“一直背著會很熱，先給你拿掉好不好？”

許清覺搖頭，“不拿······給媽媽。”

他聲音有些含糊，表達也不清楚，李書妤并沒有聽清，怕惹哭他，沒有再取。

家里有一些沒來得及讓許延帶去攬星灣的玩，李書妤將玩找了出來，放在客廳讓許清覺玩兒。

他是一個很乖的寶寶，一個人可以和狗玩兒很久的玩。

中途了，指著自己的，表示自己要喝水。

李書妤沒照顧過這麼大一點兒孩子，容淡定，但心里張到不行，一直待在旁邊看許清覺玩積木。

中午的時候，李書妤接到了陸堰森的電話，一起吃午飯。

李書妤看了眼坐在沙發里，白白短短的腳搭在狗背上的寶寶，“不去了。”

陸堰森可能還在看文件，電話那頭有紙頁翻時的“沙沙”聲，“一個人吃飯多無聊？”

他放輕了聲音拉長語調，“出來吧，陪一下孤寡老人。”

偶爾陸堰森會用這種打破上下級的曖昧語氣，久而久之李書妤都習慣了，可有時還是難以回應他這種態度。

“不了，今天有事。”

陸堰森沒有勉強，并對李書妤的話有自己的理解，“你欠我一頓飯，明天還是后天，一定記得還上。”

李書妤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陸堰森已經掛斷了電話。

對待子冷淡的李書妤，陸堰森很有一套，那就是在不給說拒絕的時間和機會。

*

“你說什麼？”從會議室出來，許況神帶著剛訓完下屬人的冷峻。

何理著頭皮說：“姚姨說，有事忙，把孩子送到太太那里了。”

姿筆的人抬手扯開了領帶，開完高強度的會議，被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下屬氣完，又被阿姨暴擊，半晌吐出一句：“簡直胡鬧。”

何理解釋：“姚阿姨說，丈夫摔傷了，著急趕回去照顧。”

許況抬眸瞥了何理一眼，“丈夫去世十幾年了。”

在許況充滿威的注視下，何理聲音低了很多：“萬一人家發展了黃昏呢。”

許況沒有再聽何理胡說八道，直接給姚阿姨打了電話。

“你把清覺送去書妤那里了？”

阿姨態度很高冷：“嗯。”

許況語結。

近乎死寂的沉默蔓延了好幾秒，阿姨說：“小書留下孩子了。”

“······”

阿姨特意強調：“也讓狗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