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你盡力了，你不欠任何……

王樂的聲音很輕, 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最後一句的尾音落下，“啪”的一下，在桐紹的冬季裏, 如水滴于屋檐墜下。

應行勾了勾：“我一個都不選。”

王樂皺起眉頭：“阿姨和穗穗的安全問題，可以再單獨找人保護——”

“算了, ”應行嘆了口氣, “五家人呢，都單獨找人保護？”

王樂抿下, 沉聲道：“戰爭裏沒有絕對的贏家。”

其實相同的方法他們曾經試過, 幾十個工友一起, 去負責人家裏砸門鬧事。

一連大半個月, 當地的新聞記者都驚了, 浩浩的開始, 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

“我找你爸就是想合理合法地解決這件事, 如果不能的話，就算了。”

他的求助對象一直是王建國。

即便有絕大可能被拒絕和輕視, 也從未想過讓王樂來幫他解決什麽。

“但我現在已經手了, ”王樂面無表道，“遲了。”

應行無奈道：“這兩年下來, 大家其實也都明白不會有結果了。之所以這麽拼命地抓住你這救命稻草，是因為知道除了你沒有別的希。”

王樂的到來是個意外, 而打破僵局的往往就是意外。

所有人都想要個奇跡，但奇跡哪裏是那樣好發生的。

“不用耗, 我知道你盡力了。”

王樂突然覺得很委屈，停下腳步，原地站了幾秒，突然沖著應行提高了音量：“行！那我回去！讓我爸給你合理合法的解決！”

“我沒這麽說, ”應行微微低頭，去看王樂水瀲滟的眼睛，輕聲哄著，“別哭啊，我也不想你回去。”

一句話是把王樂的眼淚給堵了回去。

吸吸鼻子，偏過臉去：“這話什麽意思。”

應行訕訕地直起：“你走了穗穗就沒有蝦餃吃了。”

王樂怒而暴走。

路上耽擱了太多時間，之後兩人一路狂奔，踩著上課鈴聲到了教室。

早自習前，課代表在收寒假作業。

王樂剛把自己的練習冊從書包裏拿出來，都還沒自己翻閱檢查一下就已經易了主。

應行把王樂的練習冊墊在下面，拔出筆帽，翻開自己嶄新的寒假作業，于扉頁龍飛舞地寫上名字。

王樂看了一眼，沒好氣道：“你是真的一字沒寫？我以為你在誇張。”

應行筆走龍蛇，目追隨者筆尖，一氣呵：“這不是，忙呢。”

從一月中旬放假到現在好歹也有大半個月了，忙能忙這樣？

“你不會又想著輟學出去打工吧？”王樂皺眉看著他。

“沒，”應行老實代，“我還是想著參加高考的。”

有時他靜下心來好好想想，這麽多人都在勸他，他或許是該聽一聽。

“只是參加？”王樂表示質疑。

于是應行添上個狀語：“好好參加。”

“及格線上下，考個本科，離家近點的，也行。”

他們市就有個好的大學，雖然不是什麽重點吧，但好歹也是個公辦本科。

距離方面是比不上隔幾條街的技校，但總是個得了眼的學歷，辛苦個四年，堅持下來日子就會越來越好了。

“你就考本科？”王樂拿出英語書開始早讀，“我聽李榮心說你初中的績可是數一數二的。”

應行笑了一聲：“多久的事了。”

“你數學績那麽好，積極參加競賽掙獎金不行嗎？而且，距離高考還有一年半，你就不能沖刺一下，考個重點嗎？”

雖然王樂的數學很差，但那是因為A-level的自選科目裏的數學相較于普高來說本沒這麽難。

而且，就算是其他比數學難的學科，也都是清一拿到的A*。

考試模式或許會有差別，但學習模式都是相同的。

王樂有些許的慕強，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這種慕強心理會延到在意的事上，現在也延到在意的人上。

“我考重點？”應行像是聽到了什麽特別好笑的笑話，“再說吧。”

-

當晚，桐紹下了場大雪。

早上六點，王樂被窗外窸窸窣窣的雪聲吵醒。

下床拉開窗簾一看，屋外銀裝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雪下得很厚，窗臺上都積了半個手掌高的雪層。

拍了幾張照發到四人小群裏，只有隔了三個小時時差的蔣峪理。

【蔣峪：你現在在哪呢？】

【王樂：桐紹。】

【蔣峪：又回去了？】

【王樂：嗯哼。】

擱下手機去洗漱，沒回一會兒沈和菀也在群裏冒泡了。

京市雖然沒有降雪，但陡然降溫，已經把王樂給織的小圍脖拿出來戴了，超級暖和。

底下跟著顧長松的回複，說你戴了我也戴，咱倆一看就是好朋友款。

這小玩意兒織起來一點不費勁，單只是一條短短的圍脖，王樂看一下午電視劇就能給織完兩條。

線買的又多，五六的，基本上把能用到的朋友都給織了一條。

蔣峪發了一串問號過來，在群裏@了好幾條沒被搭理，又私聊過來質問。

【蔣峪：我的呢？區別對待你有沒有心啊？】

王樂無語得要死。

【王樂：你那邊大夏天你要圍脖捂痱子啊？】

【蔣峪：你管我要來幹嘛？】

【王樂：什麽態度！？】

有時候真想把蔣峪的腦子撬開看看裏面裝的什麽。

正隔著十萬八千裏跟蔣峪生氣呢，突然又收到了應行的信息。

【應行：下大雪了。】

就剛才討論的圍巾一事，王樂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份沒有送出去的禮。

【王樂：你戴圍巾嗎？】

【應行：不戴。】

王樂：“……”

一時間也不知道回複什麽。

塌了半邊肩膀，想把應行蔣峪摁在一起，兩個腦子一起撬。

孫姨家的大門有兩扇，一扇往外開的一扇往裏開的。

王樂把裏面那扇打開之後，外面那扇飛了老鼻子勁才推開一點，讓自己從門中了出來，再把書包一并拽出來。

梁長看雪下的太大，本不想讓王樂跑這一趟。

但王樂知道自己不去應穗就沒有蝦餃、應行就沒有松茸燒麥吃，于是冒著大雪也要過去。

大雪沒了腳踝，好在特地穿了高幫厚底的雪地靴，一腳下去跟踩進沼澤地似的，再一腳拔出來。

應行出現在路的那頭，被王樂螃蟹似的走姿給笑到了。

的鞋子上沾滿了雪，被風吹得直瞇眼：“這邊不是南方嗎？為什麽會下這麽大的雪？”

“南北界，”應行托了一下的手臂，“這麽大的雪我也是第一次見。”

“你穿得好，”王樂看了眼應行禿禿的頸脖，“不戴條圍巾嗎？”

“麻煩，”應行隨手把自己的連帽衫上的帽子卡頭上了，“也不冷。”

說著不冷，但怎麽會不冷。

“你真的真的不需要一條圍巾嗎？”

皺著眉，加重了語氣，已經是最後通牒了。

應行轉過，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我可能的確需要一條。”

王樂眉頭一松，極其自然道：“剛好我有，你等我一會兒。”

去而複返，從樓上拿下來一條深灰的圍巾。

圍巾很長，能繞上兩圈。

用料之足，應穗那一乍長的小圍脖跟這個沒法比。

“這算生日禮。”王樂有些別扭地說。

距離十八歲生日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月的應行：“啊？”

“補上的，”王樂把圍巾遞給他，“我已經洗過了。”

的圍巾在應行的手上，他低頭看了會兒：“現在戴？

就是為了讓他現在戴，王樂特地去了包裝紙袋。

拉高自己的圍巾，遮住微微發燙的臉頰：“隨便你。”

雖然錯過了應行的生日，但思來想去，認為十八歲人禮還是很重要的。

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該送點什麽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可送什麽又是個難題，也不想讓自己和李榮心的誤會在應行這裏來第二遍，所以一直拖著，拖到了最後，想著不如織一條厚實的圍巾，這個是真的不貴。

應行邊走邊系，在外的頸脖被捂了個嚴嚴實實。

圍巾很暖和，仿佛披上一件厚重的睡袋，有種風雨不侵的踏實。

“好暖和。”應行嘆著。

王樂沒好氣道：“不是嫌麻煩嗎？”

“冷，”應行從善如流，“我願意麻煩。”

他提了提圍巾，扣在鼻梁以上，埋進去半張臉。

輕輕吸了口氣，是香的。

“你的生日在幾月？”應行問道。

“八月，”王樂頓了頓，“你要給我過生日啊？”

“還早，”應行語氣輕快，“到時候說。”

到時候說。

可是等不到在桐紹過生日了。

一些板上釘釘的分離，從他們還未相遇就已經注定。

在分離之前，盡量把事全部解決。

王樂擡頭看向應行，對方還在新奇脖子上的圍巾，垂眸來去。

他的服是黑的，頭發也是黑的，圍巾是灰的。

臉被遮了大半，顯出高的鼻梁，碎發蓬松，上面落了幾朵瑩白的、暫時無法融化的雪花。

像只第一次看雪的灰撲撲的小狗。

比較可。

早晨頭腦清醒，適合說一些嚴肅的話題。

王樂把視線暫時從應行臉上移開：“賠償款的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一時沒有得到回答。

真的算了嗎？

王樂不甘心的。

“你不願意的話，我打算去找陳斌。”

應行偏過臉，有些詫異：“他找過你？”

王樂盯著地面，輕輕點了下頭。

“還有誰找過你。”他的聲音冷了幾個度。

“很多人，”王樂呼出一團白霧，“當你決定了攔下我爸的車的那一刻，就應該抱著把事解決的決心，不然我不就白生你的氣了？”

應行不願意合作，其實也有點茫然。

陳斌雖然也是案子的當事人之一，但遠遠沒有應行可靠，如果真要和對方合作，還需要多接接。

“如果為了錢的話，沒必要再大幹戈了，”應行低頭踢了踢路上的碎雪，“趙晴雪家一直覺得沒瞞住你捐款的事，很對不住你，所以把你捐給他家的錢分出了一點用于各家補。”

“我們是困難，也的確想把事解決。但你的計劃真正實施起來，投太高了。”

或許到最後真的可以追回賠償款，但還不夠王樂賠進去的。

又有什麽意義？

“真的算了，”應行看著王樂，笑容溫和，“你盡力了，你不欠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