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終于把中年男人給喝趴下了。

“哈哈哈裴總，你這一幫員工，都是海量，下次、下次我們再聚......”

幾個書連擁帶抱地把男人架走，紀霖跟在后面，假模假樣地送人離開。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帶的人多，裴璟自己其實也沒喝幾杯，但席間的酒度數高，還烈，幾口下去，喝得人腦袋發暈。

不過好歹套出了點想要的東西，這趟不算白來。

整個人靠在椅子上，裴璟抬起胳膊。

手背上額頭，水晶燈有些晃眼，他偏過頭，微微闔眼，聲音里帶著些醉意。

“紀霖，以后這種的，直接給我推掉，都是些什麼東西......”

作為包間里最清醒的人，一場酒席下來，紀霖只是明面上喝了很多。

畢竟席間，所有人的力都放在裴璟上，沒人注意他。

紀總助就這麼半遮半掩，憑借著一堆假作，撐到最后，是一點醉意都沒有。

他淡定地點點頭。

“好的裴總。”

了兩下太，裴璟深呼一口氣。

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從口袋里出手機，按了下鎖屏鍵，瞇著眼看向屏幕。

干干凈凈，別說電話了，連條消息都沒有。

呆坐在椅子上，裴璟盯著手機出神。

以為他是不舒服，紀霖彎了彎腰，低聲問道：

“裴總，我現在安排車送您回去？要不要找人送點醒酒藥？”

把手機往桌上一放，裴璟緩慢地搖了搖頭，眼神發怔，明顯就是喝醉了。

“不。”

他抬頭，看了眼墻上的表。

十一點了。

客廳沙發上。

許辭音正專心致志地抱著平板，時不時往里塞幾顆碧果仁。

揚聲里傳出季相宜的崩潰聲：

“林淩，對9你都要不起？！”

林淩弱弱解釋：

“不是，我這局手氣太差了，全是單牌......”

許辭音默默扔出最后四張牌。

夫妻倆不在一個地方出差，開了一天會，晚上閑得要命。

在群里轟炸了許辭音好半天，最后功組了場局，一打就是半個晚上。

瞄了眼平板上的時間，許辭音驚醒。

“不玩了不玩了，這都幾點了。”

包間里一片狼藉，桌上殘羹冷碟，地上都是些散落的酒瓶。

裴璟了眼，看著面前的酒杯重疊，一個變兩個，兩個變四個。

當助理這麼多年，車禍前，紀霖跟著他參加了不知道多場酒局。

雖說脾氣一般，裴璟的酒品意外不錯。

每次喝醉了，他就一個人靜靜坐在那，緩一會，醒醒酒，然后該回家回家，該休息休息，第二天照常上班。

哪出現過今天這種況，話都不說一句，跟讓人猜啞謎似的。

能讓他失魂落魄的也沒幾個人，紀霖試探著開口：

“要不然......我給許小姐打個電話？”

裴璟咬，又搖了搖頭，不知道在跟誰較勁。

一個沒看住，他拎起剩一半的紅酒瓶，給自己倒了滿杯，然后徑直灌下去。

手停在聊天框上，紀霖刪刪減減，還沒來得及把信息發出去。

猛地對上空空如也的紅酒瓶，他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裴璟。

“不是......”

紅的白的摻著喝，幾口下去就醉得不省人事。

“裴總？裴總？”

裴璟睜開眼，像是反應了很久，他最終開口，聲音很啞。

“給我在酒店開個房間。”

紀霖愣愣抬起頭。

“您準備離家出走啊？”

裴璟不搭理他，半天，他抬手，了把臉，聲音幽幽的。

“反正......我回不回去，都不在乎。”

裴璟看不見的地方，紀霖絕地閉了閉眼。

喝點就喝點唄，怎麼還在這演上了。

明明自己下午打電話報備的，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都多大個人了，還能被那中年男人一兩句話刺激到。

馬路上靜悄悄的，沒什麼車。

裴璟臉有點蒼白，闔著眼，靠在后排座椅上。

商務車又快又穩，沒一會就開進車庫。

裴璟看一眼四周，死活不下車。

“我不是讓你訂酒店嗎？”

就他那點破脾氣，紀霖得一清二楚。

還訂酒店呢。

真訂了酒店，他第二天還用進公司嗎？

為了自己的事業，紀霖選擇敷衍他。

“裴總，附近酒店都滿房了。”

沙發。

把平板往茶幾一放，許辭音撈過手機，剛想給裴璟打個電話問問，門鈴突然被按響。

門外站了三個人，準確來說，是兩個人攙一個醉鬼。

“怎麼醉這樣？”

許辭音把門敞開，方便紀霖和司機把裴璟扶進來。

接過礦泉水，紀霖灌了一大口，差點嗆得咳嗽。

他順了順氣，有些心虛地解釋：

“那個......云闕的周總，有點難搞......”

許辭音擔憂地看了一眼沙發，裴璟閉著眼，里還在念叨。

“許辭音......”

“你太過分了......”

對上一束探究眼神，紀霖絕地嘆口氣，把來龍去脈簡單跟講了一遍。

斷斷續續聽他說完，許辭音眨了眨眼。

“就因為......我沒給他打電話？”

紀霖猶豫著點點頭，聲音里帶了些糾結。

“是，也不全是。”

“這個......按照我的判斷，周總的那幾句話，也許只是個導火索而已。”

“裴總他......這幾天，緒都不太對勁。”

刻意瞞了那幾枚戒指，紀霖揀著能說的說了幾句。

時候不早了，將人送走，許辭音走回沙發前。

“裴璟，裴璟？”

迷迷糊糊應了一句，裴璟慢慢睜開眼，然后從沙發上坐起。

意料之外的反應，許辭音有點詫異，愣愣地跟人對視，第一反應是他在裝醉。

“你沒醉？”

像是意識到什麼，裴璟繃起臉，一副拒絕通的模樣，里卻忍不住念叨。

“沒醉......”

“我沒醉......”

那就是醉了。

許辭音把人按回去，又找了幾張洗臉巾，沾上溫水，慢悠悠地給他臉。

盯著的手腕出神，裴璟像個生銹的機人一樣，反應很慢。

看來是真喝醉了，許辭音有點新奇。

在家里，應酬最多的就是爸。

老許喝醉后就一件事，趴到床上蒙頭大睡，睡一下午，酒也就醒了。

至于裴璟這種喝醉就變復讀機的，還真沒見過。

沒忍住好奇，許辭音抬手，了他的臉。

“裴璟？”

裴璟轉過臉，直直盯了一會，角不由自主地抿。

一滴滾燙落在手上，許辭音下意識抬頭，對上他微的睫。

“胃不舒服嗎？”

裴璟吸了吸鼻子，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酒的后勁有點大，在車上還能勉強清醒，越往后，他越覺得腦袋發暈。

用紙巾按了按他的眼角，許辭音還以為又怎麼了，耳邊傳來裴璟很輕的說話聲，還帶了點哽咽。

“許辭音。”

“怎麼了？”

“你真的很過分。”

正琢磨著熬點小米粥給他解酒呢，冷不丁聽到這麼一句控訴，許辭音愣愣抬頭。

“我怎麼過分了？”

裴璟接過紙巾，按在眼角，聲音很悲傷。

“都十一點了，你還不給我打電話，不催我回家，他們都有人催，就我沒有......”

許辭音想不到，有一天，居然會跟醉鬼吵架。

“裴璟，你講不講道理。”

裴璟默默看著，淚水一點點往下淌。

“別我裴璟......”

以為他又惦記著床上那幾個稱呼，許辭音臉有些熱。

“閉。”

怎麼喝醉一場，說話還不分時候了。

裴璟果然不說話了，仰起臉看。

對視一會，見許辭音錯開眼，他湊過去，有點著急地抬起胳膊。

“音音，你生我氣了嗎？”

一貫的求和作。

給臺階就下，許辭音抬手回抱，順勢低下頭。

在一起，在裴璟耳朵邊嘟囔。

“我生什麼氣，是你不講理，上來就說我過分，還不搭理人，到底是誰更過分。”

裴璟把臉埋在頸間，蹭了兩下，悶悶開口，里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

“你都不給我發消息。”

許辭音嘆口氣，給他了眼淚，低頭解釋：

“你自己說，是不是你自己下午給我打電話，說晚上有應酬，不回來吃飯的？”

趴在懷里，裴璟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聲音發啞。

“嗯......是我，是我想你，是我想讓你給我打電話。”

“可是你一直都不給我打，我以為你不想我。”

聽到這，許辭音有點心虛。

“......相宜找我，有點事耽誤了，我也才剛忙完。”

聽到這個名字，裴璟突然抬起頭。

愣愣地反應一會，他說話聲很輕。

“是你的朋友嗎？”

真喝傻了，許辭音耐著子幫他回憶。

“你們不是見過嗎，去年，我們還一起吃飯了。”

裴璟眨了眨眼，表突然有些落寞。

以為他想不起來了，許辭音繼續道：

“當時，相宜走的時候，還把餅干都帶走了，你不記得了嗎？”

結微滾，裴璟點了點頭，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記得，那時候，我還是阿景。”

許辭音愣住了。

“什麼那時候......”

話還沒說完，裴璟打斷，聲音又變得哽咽。

“你之前說，我一直都是阿景，那你后來為什麼不這麼我了。”

酒麻痹了大腦，裴璟陷了悲傷與焦慮之中。

許辭音突然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他之前為什麼一直念叨，說能不能別總裴璟裴璟地他。

人都傻了。

天地良心......

腦回路不同，當初聽到時，許辭音就沒往這方面想過，只是以為他又在玩什麼把戲......

一直沒意識到，這個名字，對于裴璟來說，除了稱呼，原來還有別的意義。

一喝醉，裴璟思維跳得厲害，沒等許辭音開口，他了眼角，小聲道：

“音音，好多人喜歡你，好多人喜歡你......”

許辭音抿了抿，更納悶了。

這又是哪年的事。

耳邊依舊是裴璟的低語，嘟嘟囔囔的，聽不真切。

許辭音湊近，終于聽清楚他在念叨什麼。

“音音，你說，這個世界上，為什麼要有這麼多男人，為什麼要有這麼多男人，為什麼......”

“......”

說著說著，他的腦袋又開始發暈，斜斜靠在許辭音上，聽到著急的詢問聲。

“你不舒服嗎？”

裴璟點頭，攥住的手腕，慢慢放到上腹部，聲音有點虛弱。

“這里難。”

安完，喂了點解酒藥，走到電力鍋前，許辭音淘了一杯小米，倒進去，又添了半鍋水。

樂觀一點想，也算是把明天的早餐給解決了。

小米粥補脾胃，每次父母應酬完，家里阿姨都會熬一點給他們解酒。

鍋上汽快，力帽很快被頂住，許辭音洗了洗手，轉走回去，發現沙發上空空如也。

一共就那幾個房間，挨個找了一遍，最后在臥室保險柜前發現裴璟。

“你蹲這干什麼？”

裴璟搖頭，不說話，表很認真。

可惜人還醉著，磕磕絆絆地輸了幾次碼，最后，他從里面抱出一大堆東西。

許辭音詫異。

“這又是什麼時候放進來的？”

裴璟抿著，把一堆紅紅綠綠的證件塞到懷里，表嚴肅，跟在傳遞奧運圣火似的。

“給你。”

許辭音略一看，房產證、存折、不記名債券、投資合同、保險單......

裴璟盯著，眼睛一眨不眨。

對上許辭音的目，他又默默把視線挪開。

想到紀霖走之前說的那些話，許辭音試圖跟他商量。

“你現在還不清醒，我們明天再說，行不行？”

裴璟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行。”

電力鍋放完氣，許辭音把蓋子掀開。

米粥在鍋里翻滾，香氣充滿整個家。

趴在貓窩里，罐頭睡得四仰八叉，聞到香味，呼嚕聲暫停，它迷迷糊糊抬起頭，了兩聲，又被許辭音著腦袋強制關機。

剛盛好的小米粥，碗面上很快形一層米油，裴璟拿勺攪了攪，熱氣直往上冒。

眼睜睜看著他眼眶變紅，許辭音直腰坐起，拍了拍邊的一沓房本，無奈道：

“又哭什麼，我拿著呢，沒松手。”

也不知道是哪神經搭錯了，把那堆東西從保險柜拿出來之后，裴璟一直眼看著。

只要許辭音放下，他就拿起來，不厭其煩地塞回手里，然后一遍遍囑咐。

“我們的，音音，這是我們的。”

餐桌前，托著臉看人喝粥，許辭音腦袋直點，困得跟小啄米似的。

突然有點后悔。

早知道，剛才就該架個手機，把裴璟無理取鬧的全過程錄下來，等明天酒醒了，再原封不放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