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猜到了前因後果,溫禾安仍覺訝異。
沒問淩枝是怎麽打算的,玄桑的起複速度和如今的勢頭將的答複說的很明晰了。
只是商淮。
大概真要傷心一段時間了。
商淮毫不知這邊的況。自打知道淩枝要出關的消息,他不可避免的走神了,公務纏時還好,分不出心想其他,可一閑下來腦子裏就糟糟。想淩枝和玄桑究竟是什麽況,又想究竟何時出來,何時現。
每天睜開眼睛,想的便是今日會不會出現。
可一天嘗一遍失的滋味,實在不好,人心力憔悴。
一段時間後,商淮只得麻痹自己完全忘卻這回事。
即便如此,他和淩枝再見時的場面依舊出人意料。
十月底,巫山出了件事,兩位與昔日王庭甚的聖者叛逃,潛天牢救走了被天懸家重點看押的王庭太上長老。
王庭與天都上千年的底蘊,勢雖垮了,可從前的布置還在,一些危險的東西,絕的寶庫都有極高的價值,惹人眼饞。巫山鎖了幾人的修為,留下了他們的命。五年時間,他們試圖瞞的一切在天懸家的第八面前一層層被揭開。
這事一發生,巫山就出了聖者捉拿,可對面的聖者既然敢出手,自然是提前做了準備,修為到這個層次,一心要匿跡的話讓人無從下手。
人是在天懸家手裏丟的,這件事天懸家難辭其咎,老家主才回山裏沒多久又著急忙慌地回來收拾爛攤子,連商淮都時刻關注著這件事。
五天後,巫山抓回了一位聖者,還餘一位傷逃遁了。
這天下值後,聽說自己父親來了,正和其他負責這件事的大人在殿商議,商淮長籲一口氣,皺眉將疲憊下去後抓著件外也過去了。
去了發現人不在殿,而在殿外。
幾位穿深紅服的老者邊走邊同陸嶼然稟明事的進展,他父親也在其中。陸嶼然倒沒發怒,也未作責備,聽完後只說了句:“五日,了結此事。”
所有人都默默繃了背。
深秋的風吹得萬皆颯颯作響,陸嶼然前行的腳步在某一刻停下,擡眼看向大殿屋脊,大家不明所以,也紛紛朝那裏看。
卻見下一刻琉璃瓦上開了一道空間門,兩道影出現在衆人視線中。先出現的人腳步踉蹌,鬢發散,額頭和鼻尖上掛著豆大汗珠,幾手指抵著他脊背往下,使他以肚腹過磚瓦著地,在離陸嶼然等人百步之外堪堪搖晃站穩。
空間門的主人自他後展真面目。
梳著雙邊麻花辮,發辮尾端別著兩只銀流蘇蝴蝶,隨著走振翅飛,雪白的兔披風,兔手套與裳,看上去年歲更小,雕玉琢。
商淮心狠狠跳一拍,腦海中空白,下意識握了下拳,呼吸靜住。
量小,扯著那人往前的時候卻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最終停在陸嶼然跟前。見那階下囚死到臨頭還滿臉不屈桀驁。淩枝忍不住嘖一聲,手摁在他雙肩上,一寸寸往下,直到那人癱跪在陸嶼然前,噼裏啪啦的骨碎聲還未徹底停歇。
那聲音令人面面相覷,覺得膽寒,又牙酸。
“順手遇見,給你捆來了。”淩枝朝陸嶼然頷首,聲音清脆。
時隔多年,故友相見,一來還送了個人,陸嶼然擡手,示意侍從將人下去,道:“多謝,辛苦了。”
“你還真該謝我。”淩枝視線往他邊那群瞠目結舌的人邊一掃,拍了下手,角一繃,聲音略冷:“到底是哪家負責看押王庭囚犯的,有膽量。”
商淮眼看著自家兄長與父親對視一眼,著頭皮出列站出來,朝淩枝展袖認罪:“臣等看管不利,釀大錯,讓家主累了。”
能在陸嶼然面前不拜且如此說話的,除了溫禾安,舉世就只剩一位了。
溺海的妖氣有了解決之法後,家上的擔子松了,可地位沒低。作為完全獨立于瑯州與巫山的唯一勢力,家家主依舊有搜查任何城池的權利,對兩地有督查之責。
面對這位,他們確實也只有認罪的份。
“怎麽辦事的。”
聞言,老家主臉上火辣辣的疼,腰得更低了,無地自容。
其實這事真算起來,也不能全怪天懸家,他們家族天賦特殊,戰鬥力不強,只負責審人,看管另有他人負責,可這事出了,他們也撇不清幹系。
商淮看了看自己愧得無臉見人的老父親,想想前段時間他對淩枝的百般好奇追問,一時沒話說。
幸而那日沒說。
不敢想象若是老頭知道眼前這位正將他嘲諷得無地自容的姑娘,正是他兒子追不到的心儀之人,此時該作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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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嶼然大概也覺得這一幕有意思,隔空掃了商淮一眼,開口:“事出有因,天懸家聖者不多,讓他們自省。”
淩枝發尾上的小蝴蝶頓了頓,轉了個角度,看向一眼就注意到,但還沒來得及打招呼的商淮。兩人很久沒見了,見面的場合卻尤為不對,他不住摁了下眉心,作為被罵家族的一份子,拱手道:“家主。”
淩枝指尖抵住他的手,沒這個禮,于無人飛快眨了下眼,好似在問:不會真是你父兄吧。
按理說,閉關五年,再見面,怎麽也會有覺得陌生的地方,可礙于況特殊,這種覺還沒彌漫就已經消失了。
商淮回一個無力又無奈的笑。
“唔。”淩枝看向天懸家新舊兩位家主,道:“都起來。”
結合前,這話說得頗有種擡起頭讓我看看究竟是誰有這種膽子的意思,天懸家的老家主和新家主面頰發熱,霎時站得筆直。
“巫山的事,我管不著。”
淩枝將皮球踢到陸嶼然手裏,不想多待了,道:“我和溫禾安說好了,一起吃飯。”
陸嶼然看了看天,耳語兩句讓邊人回去。
正好,也沒人想多留了。
商淮也了,然腳步邁出去兩步,被淩枝拽住深紫服的邊。
“你幹嘛。”
眼睛裏沒了震懾人的威嚴冷漠,只著點明昭昭的不滿:“你不陪我”
顯然,讓來這一趟的并不是陸嶼然。
商淮低聲說:“老頭臉皮薄,我回去安兩句,再換裳。”淩枝松開手,放人了。
是夜,巫山山腰的府宅裏燈火通明,這群人想聚在一起不容易,淩枝面子大,人都到齊了。溫禾安,陸嶼然,李逾,商淮,連閉門鑽研藥的羅青山都出來見人了,月流卸了佩劍,奚荼在看滕架上掛著的葡萄。
飯桌架在了開闊的庭院裏,月如流水,淌得到都是。
吃飯時大家都很有眼力見,將淩枝邊的位置留給商淮,也沒覺得不對,拍拍邊的椅背,道:“快來快來。”
就好像。在所有人眼裏,他們就是一對一樣。
席間很是熱鬧,溫禾安極富技巧地追問李逾的生活,連著套出來好幾句話後李逾將筷子一放,面無表問這鴻門宴還能不能吃得下去。聽了就笑,靠在陸嶼然肩上,悄悄咬耳朵道有人惱怒了,陸嶼然應聲,發頂。
奚荼,月流和羅青山在一起看深秋長出來的葡萄。
這是奚荼從異域費盡千幸萬苦帶回來的種子,原本活不了,是羅青山給它灌了藥才頑強生存下來,這會時節不對,卻仍長勢喜人,月流原本想帶點回自己家種下,摘了顆吃下後瞇了瞇眼,不提這件事了。
羅青山也吃了顆,表變得扭曲,提議等冬天過去,再換一種新的藥。
一群人各聊各的,有時候又因為一句話引得整桌接話,這不,李逾問了淩枝一句:“你這次閉關是在沖擊聖者”
淩枝點點頭。
溫禾安坐直了些:“膽子大著呢,怎麽冒險怎麽來。”
這話若是換個人來說,淩枝說不準還心虛一會兒,可瞅著溫禾安不贊同的神,忍不住酷酷地
為自己辯解:“還好吧,跟你從前那些事比起來,我這個就是一般般冒險。”
李逾看了看溫禾安,點頭:“也是,你們兩誰也別說誰。”
在座諸位深以為然。
要不說這兩人是好朋友呢。
羅青山佩服這群妖孽,問:“匿氣沖擊聖者難度好大……家主功了沒。”
有人回他:“空間門都出來了,你說功沒功。”
“閉關五年,不修出點東西來,怎麽出來見人”淩枝脆生生道:“我不要臉的麽。”
想了會又說,確實有難度,自己失敗了三次,差點兒就不行。
一頓飯下來,說話最的反而是商淮,只在別人主搭話時聊兩句,其餘時候都在聽,尤其是聽淩枝說。當淩枝開始喝酒時,他才忍不住提醒道:“你喝點。”
上一次醉酒,他還沒忘呢。
淩枝看了看他,還真聽進去了。這個時候,臉上已經泛起的紅,覺得熱于是將臉頰在清理過的桌沿上,歪頭與他對視:“你今天怎麽不說話。”
商淮倒是有話問,滿腔的話想問,可這桌上多人啊,他找不到什麽單獨和說話的空隙,不好開口。
這會才好點。
“你怎麽樣”他問。
商淮自己是個半吊子,因為淩枝也查過相關的典籍,對匿氣聖會遭遇的關卡了解一些:“別說自己沒事,不信。”
對視兩眼,看到那雙眼睛浮現出的關切與認真,淩枝示意他低頭看桌下,將袖子起來給他看:“別的沒什麽,只是我運氣不太好,遇上了天誅。”
手腕白,握拳時腕上有筋脈浮現,現在一道目驚心的疤痕將經脈攔腰斬斷。
他猛皺起眉。
“能慢慢恢複過來。”淩枝放下袖子,轉了轉手腕,想想又問他:“你怎麽不給我發消息了。”
商淮心想等會找羅青山問問應對天誅的方子,聞言眼瞳沉了沉,回:“發了那麽多,你沒回過。”
“那你怎麽不發急信給我。”淩枝將四方鏡拿出來,塞他手心裏,說:“我閉關沒帶四方鏡進去,只看急信,一出關不就來找你們了麽。”
不太滿意,儼然惡人先告狀:“封王你都沒說,害我只能聽李逾形容。”
商淮嚨忍不住了,想看眼睛,又怕裏面的東西同從前一樣清澈,襯得自己分外複雜,于是避開,不太自然地道:“沒什麽好看的。”
“怎麽不好看,封王多威風。”
“不過,陸嶼然對你還算有點良心,沒白白給他做事。”
陸嶼然坐在對面平靜地將酒樽放下,提醒:“我能聽得見。”
淩枝支起定定看向對面,看得溫禾安忍不住笑,心地給罩了個結界誒,讓他們慢慢聊。
淩枝又趴下來,商淮覺不對,問:“是不是醉了”
搖頭。
商淮給倒了盞茶,裏面加了早就從羅青山那拿來的醒酒藥,末了見像條貪涼的蛇一樣又要往桌面,只得用掌心著桌沿,接住這力量。
像上來半塊發熱的蘋果。
沒了,安安靜靜看過來,睫長而濃,眼瞳圓而亮,鼻尖微翹,雙頰和都紅,像個被哄住的孩子。
商淮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又一次清楚意識到,這個人不是他從小到大想象中的模樣,并不端莊沉穩,上永遠有著橫沖直撞,不束縛的銳氣與朝氣,是個脾氣大,晴不定的小魔王。
不是他覺得自己會喜歡的類型。
完全不是。可現在也是真的喜歡,真的心。
“你、”商淮離近了些,看著的眼睛,低聲問:“你師兄,又代管家了”
“嗯,我讓師兄回執法殿了。”
“師兄幫了我。”
他問,淩枝也沒瞞:“我最後一次沖擊聖者并不功,出了點意外,生死之際師兄拿出了蝶夢,為我拖了段時間,事後我答應他,同他握手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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