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盤劈啪作響，屏幕上一行行代碼迅速滾著，然而中午的一切突然從眼前閃過，高度集中的神被猛地打斷，大腦一片空白，仿佛還能聞到急剎車后胎與地面的焦糊味。

高深看著屏幕，往后靠在電腦椅背上，疲倦地捂著額頭。

“怎麼啦？”

“高深，不舒服嗎？”

“出問題了？”

周圍幾個同事的關心，把他拉回現實，他笑著搖了搖頭：“眼花了。”

中午一起下去的同事轉過問：“那個坐椅的是你什麼人？”

如果說朋友的爸爸，一定會招來八卦，他只能敷衍：“認識的長輩，我去打個招呼。”

大家好奇怎麼會坐椅，聽說是暫時傷，七八舌地說了些關于復健的事，之后又各自忙碌起來，高深得以再次安靜。

他刪掉了剛剛寫的代碼，重新整理邏輯，但眼前揮不去簡糯上出租車時看他的眼神，很復雜很委屈，讓他心疼得不行。

這事很值得生氣，但好像又不是什麼大事，一頓飯下來，能覺到簡爸不是難相的人，會做出這麼奇葩的行為，只是因為太他的兒了。

高深拿起手機，想給簡糯發消息，愣了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后還是放下了。

這一邊，周文君沒能留下兒，看著電梯門合上，糯糯最后都沒看一眼，他們這樣的行為，是真的傷到孩子了。

生氣地回家想要沖老公發脾氣，簡單正拿著筷子吃糯糯留下的菜，滿油地對說：“那小鬼頭真是有福氣，上我們囡囡這麼好的孩子，你來嘗一口，這牛筋絕了。”

“你還有心吃東西？”

“又不是什麼大事，你不要大驚小怪。”

周文君說：“不是大事？”

簡單說：“高深是個爽快的小孩，他不會計較的，他不計較麼糯糯也不會不開心了，過兩天就好了，現在男朋友說話可比老爸管用。”

周文君很失，失得懶得再對老公說什麼，這幾天想了很多很多，兒在貴對說的每一句話，如今想來又有了不同的。

突然就很累了，不了，也不知道當初熬到糯糯年后去到丈夫邊，是真的因為還是為了打那些看笑話欺負辱的人的臉，夫妻分居十幾年，即便通訊到后來越來越發達，可是隔著冷冰冰的手機，真的還會有嗎？

太可笑了，都五十來歲的人了，竟然還在思考。

周文君看到婆婆的房門開了一條，但很快又輕輕關上了，再轉看放下筷子輕輕嘆氣的男人，他在嘆什麼？

嘆腳不靈耽誤了工作嗎，還是嘆他的母親老來孤獨，嘆他的兒從小孤零零，嘆他妹妹為父母親人承擔下哥哥的責任，還是嘆這個當老婆的，一輩子就為了全他而活著？

不會的，那就不是簡單了，周文君苦地一笑，進房間收拾行李，本來從地方到貴沒帶幾件換洗服，沒什麼東西可拿的，拎了一只很小的包就出來了。

“你出去嗎？”

“我去看看我媽，住兩天。”

簡單滾椅追過來：“那我怎麼辦，我媽弄不我的。”

周文君說：“兩天不洗澡不要的，天又不熱，你自己當心點，你已經可以用拐杖過了。”

“是生氣了嗎，老婆，你別生氣啊，我們應該是一起的，我們……”

“當心點，有事打電話。”

周文君沒有再聽丈夫說什麼，拎著包出去了，家門關上，留下一臉呆滯的簡單，不久后，打開了房間門，輕聲問兒子：“簡單，文君和糯糯怎麼都走了？”

轉過椅，看著年邁的母親，簡單搖了搖頭，他不知道，明明高深都不介意的事，怎麼就搞得老婆兒都和他翻臉呢？

簡糯是坐地鐵回去的，到家經過便利店，進去買了一支雪糕，一邊吃一邊往家走。

可能這幾天不怎麼吃甜食了，以前很喜歡吃的冰激凌突然變得巨甜無比，甚至甜得發齁，咬了幾口實在吃不下去了，塞回包裝袋迅速往家走，到家扔進水池里，等它慢慢融化。

廚房里還彌漫著燉牛筋的香氣，高鍋雖然做葷迅速又高效，但慢燉出來的味，是高鍋做不到的，也許有人吃不出其中的區別，但簡糯吃得出來，對于食，有足夠的耐心。

還有大半鍋燉牛筋，再吃的時候燙青菜或大白菜進去，就是很味的一餐。

挽起袖子，收拾廚房的鍋碗瓢盆，中午急著走都沒來得及整理，洗洗刷刷半天都弄完了，看著干凈整潔的廚房，很有滿足。

忽然有開門鎖的靜，簡糯走出來看，竟然是媽媽回家了。

久違地回到家里，周文君覺得很陌生，站在玄關有些無所適從，一時都不知道從哪里找拖鞋。

“媽媽……”

“我想了想，還是回這里來，我本來想去你舅舅家住幾天。”周文君說，“但是不放心你，半路上又過來了，糯糯，媽媽、媽媽可以回家吧。”

簡糯頓時委屈起來：“干嘛這麼說，媽媽真討厭。”

周文君放下包著腳走過來，輕輕抱住了兒：“糯糯，是媽媽不好，都是媽媽不好。”

簡糯伏在母親的肩頭，稍稍冷靜了些，說道：“高深不會計較我是完全相信的，但我心里就是過不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周文君說：“媽媽也是，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總之媽媽回來陪你幾天，讓你爸爸也好好想一想。”

簡糯用力搖頭：“他想不通的，他要是想得通，就不會一走二十幾年。”

周文君心頭一震，果然兒比看得通，而還自欺欺人地認為那是，什麼狗屁的，要付出全部的青春去等待，要從中年到老年的黃金歲月里不能人生而是在各個工地的臨時板房里度過，除了錢，簡單還給過什麼？

可是錢，也能賺，老公不在邊的十幾年，從來沒停止過工作，就算給周立偉買車的錢，也是自己的。

簡糯去給媽媽拿拖鞋，周文君看著井井有條的家，小姑娘真是一個人把日子過得很好，當年并沒有因為安排好了自己將來要離開兒，而強迫糯糯學習家務，覺得那樣特別殘忍，甚至提前讓兒準備著分離。

但這孩子自己什麼都學會了，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其實孤獨的小孩一樣早當家，簡單這輩子的事業，有家人無條件支持，而的人生，其實也得到了兒的全部支持。

“媽媽就是想，我回來住了，小高會不會尷尬，你們不是天天一起吃飯嗎？”周文君有所顧慮，“這個媽媽懂的，有大人在總是不自在的。”

“沒關系啊，我可以到他那邊去，我還有鑰匙呢。”提起和高深的點點滴滴，簡糯總算笑了起來，“我們還沒談朋友的時候，他就把我的指紋錄到鎖里了，后來他說那個時候已經喜歡我，其實有點小心機的，就想套牢我。”

周文君笑瞇瞇地聽著，簡糯說完就要去給媽媽鋪干凈的床單被套，想說自己來，但一想，都不知道這些東西收在哪里，在這個家，真的像個客人一樣。

簡糯在那兒忙進忙出，周文君把家里都看了一遍，這里沒有任何和老公的生活痕跡，除了墻上那突兀的老式婚紗照。

相框一塵不染，兒一定是每天勤拭，但每次看到爸媽，又是什麼緒呢？

此刻，高深也終于鼓起勇氣給糯糯發來消息，說他六點左右能走，問糯糯今晚在哪里，要不要他順路帶些什麼回來。

發完消息，高深的手在大上了又，其實他不是很確定，這件事上糯糯會不會計較他一開始的瞞，畢竟前天就說出來的話，也不至于今天早上又被未來岳父追一次車。

但簡糯很快就回復消息：我媽媽回家住了，不過不會影響我們，你不方便過來，我就去你那邊，還有半鍋燉牛筋，晚上給你燙娃娃菜吃。

高深松了口氣，他知道，糯糯是最講道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