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舅舅看著心發呆

督軍府門口懸掛大燈籠，裏面安裝了電燈，線明亮。

男人一襲青長衫，站在燈火下。燈映照著他黑發，有淡淡澤。

他笑容和藹。

心好像不認識了。

一旁的景元釗見發愣，笑道：“真是個傻子，你從閻王手裏搶回來的人，自己不認識了？”

心知道他是盛遠山，督軍夫人的弟弟，景元釗的舅舅。

只是不太敢認。

躺在病床的盛遠山，虛弱憔悴，神懨懨；此刻的他，溫潤清雋，那雙漂亮的眼，也有了神采。

“別為難。”盛遠山笑著解圍，“心這段日子忙，忘記了舅舅也正常，畢竟就一面之緣。”

心尷尬笑了笑。

了聲“舅舅”。

盛遠山應了，和他們倆往裏走。

督軍府的餐廳，繡了老式的四銅柱，柱子上沁出淡淡水汽，這是在裏面加了冰。

故而整個餐廳涼爽，沒了盛夏的暑熱。

督軍夫人還沒來，傭人先給心等人上茶。

心端坐，慢慢喝茶。

景元釗先回房了，他要去換條子。

餐廳就心和盛遠山，有點尷尬。

“……藥鋪生意怎麽樣？”盛遠山先開口。

心：“還行。”

又沉默。

盛遠山拿出香煙，問：“煙嗎？”

心錯愕：“不。”

盛遠山瞧見那溫的眸子一下子因吃驚而變得明亮，忍不住笑：“很多時髦郎煙。”

心：“這我倒不知道……”

“如果你想學，我可以教你，也可以替你買香煙。”盛遠山說。

心搖搖頭：“時髦的東西，我學不來。”

盛遠山又問：“介意我煙嗎？”

“不介意。”心說。

他便劃燃火柴。

盛遠山雖然也在軍中當差，個“旅座”，卻不怎麽上前線。

他和他姐姐督軍夫人一樣，冷白皮，面白似玉。

太白，他的眸子是一種淺褐，偏淡，故而眸清淡疏離，清傲難接近。

此刻的他，很努力想尋個話題，和心聊天。

心是他的救命恩人。

“你醫很好？”盛遠山又問。

心：“我祖父是溫良。他是神醫，我跟他學的。”

盛遠山輕吐一口煙霧：“怪不得，名師出高徒。”

“您過譽了。”

“若沒有你，我就死了。”盛遠山笑著，那雙淺淡的眸，有了活氣，“還是活著好。”

心也笑。

突然理解了這句話。

生死裏走過的人，才懂生命的意義。

心也覺得活著好。

“有空去我府上做客。”盛遠山又道。

他尋了紙筆，口中銜著香煙，低頭寫了一個地址和電話。

心一直看著他寫。

青長衫的袖子，擼起半截，瘦手臂分明，很有力量。

寫完了，他擡眸，正好和心的視線撞上。

他微微一笑：“我的電話是私線，直接轉接就行了。”

他將紙條折了折，遞過來。

心手去接。

就這樣，他的手指到了的。

盛夏天熱，他雙手卻冰涼，似玉做的。

他真是白玉雕刻的人。

心接在手裏：“改日去叨擾舅舅、舅媽。”

盛遠山似愣了下，繼而笑起來：“我是老，無妻無妾。”

心微訝。

如此容貌和份的男人，無妻無妾，他是不行，還是有龍之好？

盛遠山側頭，含笑看略有所思，繼續吸了口煙，沒點破。

景元釗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舅舅正一錯不錯端詳心，心中咯噔了下。

“……還沒上菜？姆媽呢？”景元釗很大聲。

屋子裏的氣氛，頓時消弭。

盛遠山收了視線，拿出懷表看了眼：“快了吧。”

他的話音剛落，督軍和夫人一起進來了。

心站起。

景元釗不鹹不淡：“西府今天不是做壽？阿爸沒去？”

景峰有點不悅：“不要挑事。”

夫人也瞪了眼自己兒子：“吃飯吧，就你話多。心兒，坐下吧。”

景元釗還是要說：“這麽大熱天擺壽宴，真是窮折騰。請柬給我送了兩份，府裏一份，我小公館一份，沒我他們日子不過了？”

盛遠山了煙遞給他：“嘗嘗這個。”

心約聽懂了。

“西府”二字，是明白的。

督軍景峰是獨生子，他有個親叔叔沒兒子，也沒親侄兒過繼，又不肯挑外人，最終兩家協商，由景峰兼祧兩房。

意思就是，他既是自家的唯一的繼承人，也是他叔叔的繼承人。

景峰遇到逃兵災的盛氏，一眼相中，將帶回家，正經的三六聘娶了做太太。

但他同時兼祧叔叔家，故而叔叔那邊，也替他娶了一房妻子。

依照律法，婚姻是一夫一妻，可以有妾。

但兼祧的男子，可以有兩妻，兩個都是正室。

景元釗口中的“西府”，就是景峰叔叔那邊替他娶的老婆。

他把盛氏和景元釗接在督軍府住，與他們母子深厚；但他和西府那位夫人，卻生了四個兒子、兩個兒。

那邊人丁興旺。

景峰和盛氏篤深，老夫妻倆意綿綿。

可景元釗一想到西府那些兄弟姊妹，就忍不住要刺他父親。

——和無意，卻又跟生六個孩子。

今天是西府的夫人過壽。

那邊的夫人，比景峰大一歲，過得是五十大壽。

景峰前些日子就說自己在駐地，并不參加。

而西府衆人，早已習慣了景督軍過年過節、大小日子不面，照樣熱鬧他們的。

心沒想到是這個況，很尷尬坐在那裏。

不知該說什麽。

督軍夫人笑了笑：“吃飯吧。吃了飯，我們要去西府聽戲。”

景元釗冷笑：“姆媽，您真是賢良敦厚，景家娶了你，祖墳冒青煙。”

夫人：“……”

景督軍不悅：“你胡說些什麽？”

盛遠山再次打圓場：“阿釗并無惡意，他只是口直心快”

景元釗看著母親有點不悅的臉，和下來：“抱歉姆媽，您當我喝多了。”

又看了心，“不說了，妹妹在。”

心：我可以不在。

沒有人再聊這個話題，這頓飯吃得還算開心。

飯後，心回去了。

景元釗想要送，督軍夫人拉住了他，讓他一起去西府坐一會兒，景元釗一萬個不願。

盛遠山送心。

他給心準備了一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