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原本以為出寒門的滿寵能夠理解驃騎大將軍所做事意義何在,但是他失了。;
滿寵的嚴酷執法,其實本質上是服務於曹魏政權鞏固需求的,在執法期間打擊對象也包括一些特權階層,比如豪強、勛貴、政敵等等,在客觀上也起到了一定遏制地方勢力對百姓的侵害,但是歸結底並不是真的為了百姓而在執行律法。
就像是滿寵在汝南期間,帶領兵卒攻破了鄉野豪強的塢堡,表面上似乎是打擊地方豪強,但是實際上如果那個豪強不姓袁,而是姓曹的話,那才可以說他是不畏強權,為民做主……
……
……
今夜的雒城,註定是一個喧囂的,卻又寧謐的夜晚。
喧囂的是進進出出的驃騎兵卒,直至黑夜降臨也依舊川流不息。
寧謐的是城中其他區域,不管是降兵還是俘虜,抑或是那些士族子弟,都在黑夜當中等待著,不敢發出什麼聲音來……;
張遼站在原先滿寵所居住的司徒府。
他著廳堂裡面的朱柱。
柱子上面刀槍所留下的痕跡,刺得他的指尖有些發疼。
月穿過破碎的雕花窗口,在廳堂之投下斑駁影,也籠罩在了張遼上。
地上打翻的半碗麥飯,與桌案上重新被找回來的金印綬,相映趣,就像是一幅荒誕的帛畫。
張遼看著眼前的一切,可以想像出當時滿寵接到了城中起的消息後的景……
張遼用腳撥弄了一下那打翻的麥飯,看見飯碗當中也沒有什麼油水,只有普通的麥。
或許是因為雒城的供給已經不足,或許是滿寵個人簡樸,但是至當下從這碗麥飯當中可以看出滿寵並非是追求口腹之慾的人。
滿寵是寒門。;
不過這漢末寒門,並非真正貧民,而是『中下層地主階級』,其晉升依舊需要依附統治集團所構建的政治系。曹雖以唯才是舉,試圖打破士族門閥的壟斷,但是明顯,這些寒門晉升起來之後,並沒有維護『中下層地主階級』的利益,也更談不上去維護普通百姓的利益了。
張遼翻看著散的行文,其中不有滿寵的批註。
『卒私匿糧草,鞭三十,不治……』
『南門逃卒,連坐……』
『糧不足,傷兵減半……』
『暴民襲糧倉,斬立決……』
張遼嘆了口氣,將那些行文丟在了地上。
嚴格律法麼?
確實。
可是被嚴格罰的永遠都是下層。;
就說那些張遼進城之後見到的山東士族子弟。
張遼就不信那些傢伙一點事都不犯,但是很顯然……
至在這些行文上面,張遼沒翻到這些傢伙到什麼懲罰的記錄。
曹魏政權中寒門員普遍陷『提拔即異化』的怪圈,不管是程昱,還是滿寵,以及其他一些寒門,雖高厚祿,但必須通過更嚴酷的執法證明對統治集團的忠誠,這樣的行為,反而加劇山東政治集團對底層百姓的制。
在滿寵臥房,張遼發現件補百衲的葛布深,被珍重地鎖在樟木箱底。
麻領口磨得發亮,卻熏著只有士族子弟,甚至是一般士族子弟都用不起,只有權貴才能用得到龍腦香。
更刺目的是在上的玉劍,劍鞘鑲著東珠,碧璽,瑪瑙,寶石。;
『這是準備當傳家之寶?』張遼笑了,『這還真是……寒門之,士族之魂啊……』
或許這一件補的葛布深,當年曾經陪伴著滿寵度過了無數苦讀的寒夜,也千百次狠狠的因為飢而被勒束褶皺,也見證著滿寵在桌案上讀斷的韋編,塗寫的律令,寫錯的漢賦。
可是現在,卻被深深的在了箱底,上面還著沉重的,華麗的,一柄玉劍。
『呵呵,有趣,有趣……』
張遼搖著頭,上說著有趣,可是臉上卻沒有半點笑容。
朝刺破雲層時,張遼將這一件葛布深投火堆。
葛布燃燒的氣味,混合著龍腦香,化在了青煙之中。
飄的灰燼,飄向了屋檐上殘破的鴟吻,縈繞,消散,仿佛萬千寒門子弟無聲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