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茫然四顧，意識到自己竟然繞回了遲晏家這個荒涼的無人庭院里。

夕早已落下，漆黑的夜晚來臨，后的薔薇花叢里有昆蟲爬過的細微聲響。

幾只螞蟻攀爬到滿是泥土的手上，試圖翻山越嶺。

顧嘉年緩慢地支起子，木訥地轉過抱著膝蓋，就那樣坐在荒草叢生的花園深。

靜悄悄地等待著的十八歲生日過去。

耳邊依稀能聽到一些人在遠呼喊的名字，那些聲音來來回回、忽遠忽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后。

那些尋找呼喊聲逐漸消失了，黑夜沉悶地覆蓋了一切，萬籟俱靜。

顧嘉年聽到庭院的門被推開。

有人一步一步地走進來，在快要踏上石階前忽然突兀地停下腳步，轉了個彎，向這雜草叢生的花園里走來。

他的腳步踩過滿地枯枝與殘葉，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他一步步走到前，撥開滿是刺的薔薇叢。

那些花枝上的刺劃破了他手背，有細的珠冒出來。

他慢慢彎下腰，手掉兩邊臉頰上那摻了與泥土、已經渾濁不清的油。

“疼麼？”

他問。

“遲晏，”顧嘉年抬起頭盯著他，清清淺淺地笑起來，“你有煙麼？借我一唄。”

*

殘敗的花叢之后，小姑娘抱著膝蓋坐著，一張掌大的臉腫了一半，角也破了一個狼狽的口子。

可似乎毫不在意，散漫地扯著角，眼里閃著奇異的。

遲晏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顧嘉年。

其實在他面前的狼狽次數并不。

被螃蟹夾了腳趾，疼到飆淚卻不敢吱聲；在得知喜歡的人有心上人之后垮了肩膀、塌了眉仍然強裝沒事；學著他開瓶蓋卻沒控制好力道，被噴涌而出的汽水澆了滿臉，可笑又荒唐。

甚至是方才挨打的時候，滿臉驚懼、惶恐又絕。

可從來不是現在這樣，灰頭土臉、滿臉傷痕地坐在荒蕪的花叢里。

明明渾污垢，卻睜著亮晶晶的眼，笑嘻嘻地管他借煙。

仿佛終于去了那層拘謹抑的好學生外殼，想要瘋狂地不顧一切地追求心底最后的自由。

哪怕知道自己在墜落，不斷地墜落，也想要那種自由。

遲晏忽然覺得心口控制不住地跳了跳。

這個小姑娘，到今天才剛滿十八歲而已。

顧嘉年見他沒有反應，便又笑著問了一句：“你肯定有的吧？我煙癮犯了，難。”

的聲音如同囈語。

“你應該知道這種覺？好像有螞蟻在我里面爬，你幫幫我好不？”

說完，盯著他的眼，看到他破天荒地沒有皺眉，只是扯著角點頭：“有。”

然后向出了手。

薔薇花枝遮住了他一半的臉。

他的黑襯衫袖口有好聞的木質香味，依舊能讓想起一陣大雨過后，被掩埋在濃霧中的原始森林。

顧嘉年沒有回應，用上了心深最敏的那個自己，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想要分辨他眼里的緒。

沒有笑意，也沒有厭惡和輕視，更加沒有同與憐憫。

只是向出了手。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閃避，平靜地和對視著，直到終于肯垂下眼，手握上他的手。

的剎那，兩人似乎都打了個寒，雙方都分不清是誰的手更涼一些。

夜風舞著衰敗花園里的每一從花草，茂的爬墻虎如同一張巨網，靜靜地守護著這片原始地。

顧嘉年收起了臉上的笑，麻木地任由他牽著站起來，踏過那些荒草與尖刺，走上石階。

猶如一個提線木偶般跟著他走到門口，然后看著他單手掏鑰匙、開門、拿拖鞋、開燈。

這過程中，他一直沒有松開的手。

顧嘉年被牽著走到那個幾乎專屬于的單人沙發旁坐下。

他終于松開了的手，將一旁的讀書燈打開，暖黃的燈瞬間照亮大廳的角落。

的皮質沙發將毫無隙地包裹著，后書架上依舊放著那些令神迷的書本，一切都那麼令人悉，但卻不是來看書的。

或許是常年不照，這房子里的溫度比外頭還要低，顧嘉年后知后覺地覺到渾發冷，卻仍然不忘抬頭問他要煙。

“等著。”

許久之后，遲晏拿了條毯子過來，手里還端了個托盤，上面放著一杯咖啡，以及一碟巧克力蛋糕。

顧嘉年蜷在沙發里，掃了一眼那托盤里的東西，抬眼問他：“煙呢？”

遲晏慢慢地把托盤擱在矮桌上，輕輕推到面前。

然后把那條毯蓋在上。

“抱歉，煙沒有了，”他垂著眼，顧嘉年沒辦法從他的語氣里判斷出來他是不是撒謊，只聽他接著說，“喝杯咖啡吧，雖然是晚上。”

顧嘉年不為所。

遲晏補充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喝點吧，有用的。我之前煙癮犯了控制不住的時候，就會喝咖啡。”

顧嘉年笑著口而出：“那你不也沒有控制住麼？自己都是癮君子，要我怎麼相信你？”

“我控制住了，”遲晏好不閃避地直視著的雙眼，“自從你來了之后，我再也沒有吸過煙。那次在醫院，我也沒有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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