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麼?”
顧嘉年移開眼,裝作若無其事地把頭發撥到耳后。
“就……大學好玩嗎?”
“……”
遲晏看了看。
還沒上大學呢,已經想知道好不好玩了?
“不好玩,會被騙,騙財騙騙。”
顧嘉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怎麼知道……你也被騙過?”
說著,忍不住側目看過去。
心里有點酸酸脹脹的。
遲晏懶洋洋地斜靠在沙發上,手肘支著扶手,另一端的指節支著太。
話里卻帶著不可一世的鋒芒:“怎麼可能。頂多我騙別人,不過我懶得,也不想。”
顧嘉年想想也是。
鄭齊越也說他當時拽得不像話。
翹起角,又聽他說:“但我室友都被騙過,可慘了。”
遲晏頓了頓,半真半假地嚇唬:“男生都是這樣,更別說生……嘖。”
他沒說有多慘,但那聲淺淡的“嘖”卻讓顧嘉年真切地腦補出了那種悲慘。
無端端打了個哆嗦,不敢再說的事。
空氣沉默下來。
心里明明存著很多問題,又莫名一個都想不起來。
顧嘉年苦惱著,目突然瞥見他支著額角的手。
他的手指又長又直,十分俊秀好看。不像的手,食指與中指因為常年寫字而彎曲變形,突出一個丑陋的老繭。
曾經見過這雙手游刃有余地敲鍵盤、玩世不恭地轉筆、搖晃酒杯的模樣。
顧嘉年下意識地掐了掐枕頭,突然想到一個一直好奇的問題。
“那我能問問你的筆名嗎?之前就想問來著,但一直沒找到機會。”
其實是一直不敢問,怕他不耐煩。
話問出口,顧嘉年又覺得和遲晏之間的關系確實拉近了很多。
幾天前,他們還涇渭分明、互不相干,一個看書,一個工作,哪怕是在同一個空間里獨,也鮮有集。
在他眼里,最多就是一個看書、脾氣有點倔、自卑又拘謹的鄰居家小孩。
那時候大概想象不到有一天會像現在這樣,在某個下雨的夜晚,跟他窩在同一個沙發里,聊一些閑事。
遲晏聞言抬起眼皮,沒想到會問這個。
也不是什麼。
他手一圈圈繞著沙發墊上的流蘇,漫不經心地說:“是我的名字倒過來。”
名字倒過來?
顧嘉年不由自主地跟著念出來:“晏……遲?”
念完,又覺得這個筆名無比悉,好像在哪里聽過。
到底是在哪里聽過呢?
顧嘉年努力搜索著記憶,某個塵封多年的名字忽然從記憶深翻涌而出。
“晏遲……硯池?”
顧嘉年瞪大了眼睛,雙手收那抱枕,著口,結結地問:“……是不是……硯臺的硯,池水的池?”
這回到遲晏驚訝了:“……你知道?”
他沒有否認。
顧嘉年張了張,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仿佛心那沉寂了多年的弦被毫無預兆地撥了,開始劇烈地著。
他是硯池?
竟然是他?
硯池,遲晏。
之前居然沒有將他們聯系起來。
一些埋藏在腦海深的久遠記憶被發,如初生薔薇般拱開泥土長出枝椏。
顧嘉年之前和賀季同說,從前喜歡看《傾言》,并不是在撒謊。
可以說,《傾言》是的文學啟蒙雜志。
顧嘉年剛接《傾言》的時候是小學五年級。
有一天放學之后,爸爸單位有事,打電話給班主任說會晚一些來接去上奧數班。
過了約定的時間,爸爸仍舊沒來。顧嘉年等得無聊,走到學校門口的書店,準備看會兒書打發時間。
書店門口的陳列柜上擺著許多最新的雜志,從一堆花花綠綠、五花八門的雜志中,挑了一本封面最樸素的,名字《傾言》。
心不在焉地翻著,走馬觀花般閱覽,時不時抬起頭看書店里的時鐘,想著爸爸什麼時候才能來。
雜志里那些對十一歲的顧嘉年來說還十分晦難懂的文字如同浮掠影般走過,直到翻到一篇恰好在連載的中篇小說,《浮木與枯海》。
講的是一個十五歲的年,為了尋找夢里經常出現的一片枯海,獨自一人踏上旅程的故事。
那期雜志上連載的是這篇小說的結尾部分,按理說沒看過前面部分,應該看不進去。
可顧嘉年竟然莫名其妙地看完了,還看得淚盈于睫、心澎湃。
第一次認識到文字的力量,第一次知道,原來故事可以這麼寫。
原來不同的文字組合在一起,能有這般振人心的力量。
就算不知道故事的始末,甚至不了解主人公的背景與生平,依舊會被某個割裂而出的段落所打。
看完結局之后,顧嘉年鼓起勇氣問書店老板借閱了往期六個月的雜志,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把這篇小說從頭看到尾。
爸爸來的時候,店外已經下起了大雨,顧嘉年再次看完結尾,抱著膝蓋坐在地上,怔怔地想著書里的世界。
仿佛有一個新世界的大門在眼前被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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