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或許是因為下午已經睡了一覺, 抑或是心太過激昂,顧嘉年毫沒有睡意。
于是重新打開手機, 反反復復地看著那個帖子上稚的留言與他新添的回復。
“小嘉年,我很好,希你也好。”
顧嘉年在黑暗里逐字逐句地無聲讀了許多遍, 眉眼彎月亮形狀, 忍不住在床上翻滾起來。
后半夜,索坐起來,從《傾言》的網上下載了那幾年的電子雜志,把那篇《浮木與枯海》從頭到尾重溫了一遍。
不得不說,年之后重新讀來, 比起十來歲的時候讀懂了更多東西,也有了不同的悟。
于是今天早上,顧嘉年熬著一雙兔子眼吃早餐,惹得遲晏以為夜半做噩夢了。
又打了一個呵欠。
顧嘉年搖下一半車窗,看向窗外的夏景,想要打起神來。
清晨里的風景與那次夜晚所見大不相同,遠山重疊、郁郁蔥蔥,有山霧自林間起,遮掩了青山的半分容貌。
顧嘉年突然想起個事,轉過頭問遲晏:“你的微信名是Y.C,應該就是硯池的寫吧?”
他正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兩只手輕松搭在方向盤上,隨意地點了點下。
顧嘉年又問:“那你的頭像呢?我記得是一張照片,掩蓋在大霧里的森林。是有什麼含義嗎?”
遲晏頓了一會兒,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調侃道:“你記是真的好,隨便一個微信名和頭像都能記住嗎?看來是讀文科的料。”
顧嘉年怔了一下,模棱兩可地“嗯”了一聲。
心里下意識張起來,擔心他追問。
絞盡腦地回想著賀季同用的是什麼頭像。
好在遲晏似乎就是隨口一問,慢條斯理地回答道:“沒什麼特殊含義。我去年九月份一個人去了趟大興安嶺,當時拍了這張照片,覺得很好看,所以就當了頭像。”
去年的九月份,也就是他爺爺去世之后的那段時間。
他來云陌之前,孤一人去大興安嶺?
顧嘉年忍不住問道:“……去散心麼?”
難以明白他當時是什麼心。
遲晏漫不經心地點頭:“嗯。原始森林里有很多平時難見的野生,還有很多很多樹,落葉松、白樺林、紅皮云杉……”
他說著,又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你應該會喜歡那里,有機會帶你去。”
他的語氣十分自然又稔,顧嘉年聞言卻不由得頓住。
他說以后有機會帶去?
以后,是什麼時候?
顧嘉年突然意識到,這一次突如其來的旅行已經結束了。
等回到云陌,或許他們之間的關系又會回歸到正常。
時間已經走到了八月下旬,離暑假結束還有十多天。
而也決定要回北霖復讀。
那他呢?
應該還是會留在云陌吧?
顧嘉年不想著,如果有一天,真的有機會同他一起去大興安嶺的原始森林。
又是以什麼樣的份呢?
許久未見的鄰家妹妹?
顧嘉年抿了抿,睡意驟消。
從昨天決定復讀之后就持續高的緒在這一剎那突然被澆滅了些許。
他帶著找到了通往未來的路。
但這路上,會有他麼?
*
到達云陌時正好中午。
是平常顧嘉年和外婆一起吃午飯的時間。
遲晏出發前就和外婆打過電話。
車子剛開上石橋,顧嘉年便看到河那側悉的兩層小樓前,外婆正拄著拐杖站在那棵們一起合過影的桂花樹下。
一如既往地等回家。
車過橋下被水流沖上岸的幾個鵝卵石,桂花樹的影子慢慢放大,顧嘉年心里突然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等到車子停下,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終于一鼓作氣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
遲晏也跟著走下車,原本想著幫解釋兩句。
可見到祖孫兩個相顧無言,便又沒有出聲,想著把時間留給們。
顧嘉年躑躅著走上前,張了張,覺得自己有滿腹心事想跟外婆說。
想跟道歉,關于對的瞞、搞砸了費心辦的人禮、還脆弱地離家出走害擔心。
更害怕外婆會對失。
顧嘉年還記得外婆在爸媽面前那樣維護,那時候大概也沒想到是這樣的一個壞孩子吧?
可千言萬語到邊,顧嘉年卻一句都沒能說出來。
目抖著,扯了扯被花枝勾破的邊,聲道:“……阿婆,你給我做的子,我不小心弄破了。”
外婆聞言,突然手眼角,拄著拐杖走上前,摟了摟的肩背:“停停不怕,阿婆會幫你好。”
顧嘉年把臉埋進外婆溫暖的肩膀,悶著聲應了句:“嗯。”
外婆抱了一會兒,而后拉著進屋,順帶招呼遲晏也進來。
顧嘉年以為是要留他吃個午飯,沒想到一進門,卻看到兩個表弟端著一個新買的蛋糕從廚房走進廳堂。
停下腳步,驚訝地發現屋子里竟然全是人。
兩個舅舅、舅媽,張嬸、劉叔……甚至還有劉叔家的小豆丁。
小豆丁手里還捧著那箱汽水,正咬著牙吃力地搬到桌子上,看到進來,他紅著臉從箱子里拿了一瓶,屁顛屁顛跑過來,塞進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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