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里,兩人都靜默無言。
只是埋頭干活。
等將花園里全都清理一遍之后,夕已經完全落下了。
兩個人坐在門口的石階上,累到不想說話。
所有的雜草全都連鏟起,和那些枯枝一起,整整齊齊地堆放在院子外的空地上。
劉叔剛剛耕種回來路過這里,讓遲晏留給他家燒柴火灶。
花園終于出了本來面貌。
薔薇、扶桑、火紅的山茱萸……
竟然還有一小叢從前埋在深的月季,郁郁蔥蔥又整整齊齊地綻放著。
那條鵝卵石的小路也變得干干凈凈。
遲晏把鋤頭扔到一旁,站起來拍了拍手上沾的塵土,去屋子里翻出賀季同留下的那個禮丟給。
顧嘉年接過禮,心不在焉地放在膝頭,低頭看著眼前的石子路。
遲晏重新坐下來,問:“不打開看看?”
顧嘉年無聲地搖了搖頭。
他有些不習慣的沉默,好半天后,似笑非笑地問道:“是剛剛賀季同在電話里讓你弄的?倒是很聽他話麼。他確實看我這花園很不爽。”
顧嘉年依舊沒有吱聲。
遲晏側目盯著。
月影與晚風雜。
的臉白皙到快要明,一張從來都緒富的臉上,難得沒什麼表。
的緒好像實在很差。
遲晏眉心跳了跳。
然后無法控制地,嘆了口氣。
他掛起角,慢慢違心地說道:“以后也不是沒有見面的機會,我們工作室在北霖也有業務,賀季同偶爾會去出差,你可以找他吃飯。”
“等你將來上了大學,慢慢也就忘了,沒多大事。”
按在石階上的修長手指卻悄無聲息地蜷起來。
可他話音方落。
那邊沉默了一晚上的小孩突然抬起頭,目地看著他,咬了咬牙。
像是鼓起了畢生的勇氣。
“不是賀季同。”
一字一頓說完,又重復了一遍,還煞有介事地加了個“從來”。
“從來都不是賀季同。”
第25章 野星為燈
——“從來都不是賀季同。”
顧嘉年說完, 著自己不要低頭,也不要跑掉。
直到邊的人稍稍鎖了眉,不確定地問:“……什麼?”
顧嘉年了拳頭,緩緩吸了一口氣, 而后從口袋里拿出手機, 點開備忘錄, 破釜沉舟般遞到他面前。
“你之前不是……不小心看到過我的備忘錄嗎?”
鼓足勇氣,赧然又孤注一擲地說:“那……你要不要再看一次?”
遲晏怔忪了片刻, 下意識地低下頭照著的指示去讀手機屏幕上那行, 他曾經不慎窺視過的文字。
——“今天一起去了早集,一起吃了餛飩,一起吃了同款冰淇淋。等會兒要邀請他來參加我的人禮。”
“看看是不是……”的聲音適時地在耳邊響起, 地給出提示,低若喃語, “……是不是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遲晏讀著那行字, 猶如高中時候做那些無謂的閱讀理解, 一貫聰慧靈的大腦像是一臺報廢許久的機。
一起去早集。
一起吃餛飩。
一起吃同款冰淇淋。
參加的……人禮。
大概一個世紀過去之后, 直到深宵里飛來曠野的螢蟲,嗡嗡作響, 吵鬧非凡。
他才費力費時地從這句話里, 將那個由于某些誤導很強的先決條件,而從一開始就被他忽視了的, 那另外二分之一的可能。
他驀地抬起眼看。
孩白皙的臉側有著局部又迥然的微紅, 咬著牙關, 著頭皮趁熱打鐵般點開備忘錄里附著的那張圖片。
遲晏順著看過去。
屏幕里是那張他當時匆匆掠過一眼的照片,是在冰淇凌鋪前的對鏡自拍。
他記得那會兒他還笑話臭。
孩泛著紅的白皙指尖抖著劃過屏幕,將那照片一寸寸地放大, 直到——
像素模糊之前,鏡子的左上角出現了另外一個人影。
他支著下,側對著鏡頭,神懶散地看著鏡子里的。
定格的剎那,孩的擺被晨風起,在桌底拂過他膝頭。
遲晏難以置信地抬眸,見昏沉夜下,的眼睫如同蟬翼般抖。
同樣抖的,是的聲音。
“所以……”艱難卻又再一次直截了當地排除了那個錯誤答案,“……從來都不是賀季同。”
然后不由分說地,聲音微著,給出了正確答案。
“遲晏,我喜歡你,一直……都是你。”
昏沉的夜風嘩啦啦吹過樹葉。
近遠的鄰里在太完全沉下去之后,接連亮起了燈,獨屬于村莊熱鬧又安寧的夜幕來臨。
遲晏目震著,心里某種緒猝不及防、應接不暇地到來。
輕輕摁在石階上的手指再一次收,糲的大理石面剮蹭著指節。
“我喜歡你。”
這匪夷所思的一句話就這樣清晰撞他耳廓,如同曾經孤一人行至大興安嶺深,以為迷了路,卻忽然聽到濃霧里風過松針,無形地給他指了方向。
萬般緒驟然涌上心口,以至于他竟然一時半會兒不知該如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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