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松突然扯出個笑來：“這圣旨，我比阿兄，沒早多久知曉。”

“所以接下來幾日，我們或得快馬加鞭。”顧硯時抬眼，看著皎月，“要辛苦阿兄了。”

岑聞遠咧著朗笑：“應該的，自是應該的！”

想起兒那子……連圣旨都敢拒，岑聞遠頗同拍了拍顧硯時的肩頭。

顧硯時垂著的眼睫如濃，被火星撥，星子映在他瞳孔。

琥珀的眼里漫出點想念。

李璟澈這月余的糾纏，他都看著呢。

本想回去后好好給小姑娘立立規矩的，沒想到圣旨這件事，能做得這樣漂亮。

顧硯時突然改主意了。

既然這麼乖……那得獎勵。

他從來都是個賞罰分明的人。

第56章 無言上西樓

閉門五日,聽了五日太監喊門，岑聽南忽然只覺這日子沉悶得很乏味。

外頭人聲鼎沸的，聽得出有很多看客。

絡繹不絕,接班看戲似的,等著這圣旨落地，等著岑聽南打開高門，恭恭敬敬將門外頭的子接進來。

更等著左相現那一刻，看看他究竟是會責怪夫人，還是為夫人紅一怒？

這結局,就連岑聽南自己都不知道。

這幾日琉璃怕難,變著法兒地廚房給做好吃的。

岑聽南捧著一碗芝麻餡兒的元宵,窩進躺椅里,被碗中熱氣熏得眼睛都瞇起來。

隔著高墻,子的啜泣，太監的勸說，看客們的嬉笑，混著甜膩烏黑的餡兒,被攪合在一起吞下肚。

那滋味,有趣得很。

“還沒到元宵呢，先吃上了。”岑聽南盯著玉碗中白胖的元宵彎了彎眼，“別廚房做啦，回頭該吃胖了。”

玉珠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地，含糊道：“姑娘胖些也好看，要不是相爺跟我們說你吃甜的，連我們三個都不知道，這麼多年……”

話沒說完，被玉蝶一個手刀捂住了。

“這麼大的元宵都堵不住你的嗎？”玉蝶急了。

岑聽南手一抖,破一只胖元宵，濃黑的芝麻餡兒流淌出來，弄污了一碗湯，也浸黑的眼。

其實不怪三個丫鬟，是懶。

懶得張要喜歡的。

不喜歡咸的，就不吃，寧愿被人說氣，也懶得解釋一句，其實只是好一口甜的。

如果不是顧硯時看穿，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對誰說，想吃那口甜的。

可顧硯時又怎麼會看得穿呢？

他分明是個冷漠又多變的混蛋。說消失就消失，將這樣一個爛攤子甩給。

連句解釋都沒有。

岑聽南想，等他回來，除非他跪在地上哭著求饒，否則再不理他了。

秋風把地上的落葉吹起來，像替誰說著話。

岑聽南雙指一松，湯匙在玉瓷璧上，發出當啷脆響。

三個丫鬟看過來。

岑聽南突然彎了彎眼道：“我們出門去吧！”

守在這牢籠一樣的相府里做什麼呢！徒然荒廢白晝。

趁秋日晴好，讓外頭的人都見鬼去吧。

-

八街九陌，商鋪林立，熱鬧喧囂點綴著整個上京城。

岑聽南帶著玉蝶、玉珠從后門溜出來，倜儻的公子帶著兩個小廝，恣意走遍上京城每一新開的鋪子，歡得就像從前未出閣時。

端的是自在如風、無拘無束。

陳記食肆出了新的點心，脆的餅皮夾著流兒的餡，一口下去，香得人魂不守舍。

岑聽南給玉珠玉蝶一人要了一個，自己要了碗桂花燉，就著山藥棗泥糕，小口小口的吃。

有些日子未見陳二娘，皮黝黑的似乎變白皙了些，眉目間的凌厲冷也和了下去。

玉珠見了，悄聲咬耳朵：“二娘肯定是有心上人了，聽說子有了心上人就會變好看。”

岑聽南聞言過去，對上二娘看過來的目，兩人皆是一愣。

食肆里人來人往，阻了們遙遙相的視線。

須臾陳二娘率先扯出個笑來，友善地點點頭沖致意，又移開眼接著去忙。

岑聽南沒想明白這個笑，但燉香甜得實在對口味，便索將諸事都拋諸腦后，專心用點心。

“聽說了嗎，左相大人今日終于出現了。”鄰桌有書生打扮的斯文青年，與同行友人閑聊。

岑聽南手中木勺頓了頓，無意識在碗里攪弄起來，側耳去聽。

那友人很配合，吃驚道：“在哪？從相府出來了麼？有沒有接旨？”

“怎麼可能！原來這幾日左相本沒在府中！有人在去行宮的路上見到他了！”書生拍了下桌子，義憤填膺道，“夫人為了他，堅守拒旨，他卻去行宮風流快活，我真是看錯了這人！簡直有辱斯文。”

“……小道消息吧。左相去行宮，也未必就是風流快活，許是……許是有什麼事呢？”

書生夾起一節脆的蘿卜丁，塞進里咬得咯吱作響，仿佛咬的是左相。

“能有什麼事，什麼大事

能讓人把自己夫人扔下獨個面對圣旨！分明就是個逃避的懦夫！我看也別顧夫人了，還得岑二姑娘，都是鎮北將軍家風養人，才能這樣鐵骨錚錚！”

書生用了口茶，繼續拍桌：“行宮什麼地方，別人不知道，你我飽讀詩書還能不懂麼？‘溫泉水洗凝脂’[1]怎麼來的？‘羅裘薄紗半遮’[2]又是怎麼來的？墨筆里頭都記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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