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時候，賀京辭沒醒，姿勢和早上離開時一模一樣。

沈鳶放下包，下外套，換回病房里那件常穿的灰針織衫。

走過去，坐到床邊。

輕輕握住他的手，像是從沒離開過。

“我回來了。”聲音低低的，“你要是醒著，就別裝。”

他沒。

沈鳶笑了下，靠近他一點，額頭著他掌心。

“今天大家都夸我。”慢慢說，“說我像你，我聽見的時候，鼻子一酸。他們不知道，我其實……就是在替你，站在這里。”

閉上眼，喃喃：

“你快點醒，好不好，這風風的結尾，我想讓你親自看到。”

窗外天暗下來，工地那邊傳來鞭炮聲，是收工慶典的一部分。

煙花亮了起來，在遠炸開一朵朵。

ICU里卻安靜得出奇。

只有一個人守著他，聽著自己心跳。

不知道，那些煙花有沒有穿病房厚厚的玻璃。

也不知道，那些聲音有沒有穿他長久的沉睡。

只知道，今天做到了該做的事。

現在，只想等他醒。

等。

……

把今天的通稿放進包里，又拿出一張照片，輕輕放在他床頭。

是兩人第一次出現在同一個項目照片里的合影。

當時他還在笑，眉眼帶著一貫的懶意。

看著那張照片，眼里慢慢泛起。

“你醒了，我們就去辦婚禮，我已經選好場地了，海邊，你喜歡海的。”

說著，忽然低頭，輕輕在他耳邊說了句：

“我還欠你一個吻，你快點醒，不然我不給了。”

病房安靜如故。

可沒有泄氣。

撐著他的手，一點點靠近，閉著眼，在他角輕輕吻了一下。

“先墊個利息，你醒了，我再還你一輩子。”

外頭的煙花終于落下。

這一夜，沈鳶沒有離開病房半步。

而病床上的男人，指尖，在某個角落，輕輕了一下。

……

沈鳶剛從病房出來，就接到警方電話。

“沈小姐，我們需要您配合調查一下綁架案當晚的細節。”

點了點頭，說：“每一個細節，我都記得很清楚。”

警局里。

審訊室沒有那麼冰冷，但氣氛還是沉。

坐得筆直，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

“對方大概是晚上七點多手的，我出門的時候他們已經在附近埋伏了，我當時被拖進一輛貨車，車上有三個男人，說的是當地語言。”

警方沉默了幾秒：“顧之言先生的事……你知道他是沖進去救你的吧？”

沈鳶點了點頭。

“我知道。”

空氣凝了一瞬。

負責記錄的警輕輕換了支筆。

帶頭的警翻了翻手里的檔案：“我們確認了幾個主要的涉案人員，大部分是境外雇傭兵，行計劃并不全是Luna主導。你覺得，還有誰可能參與了這件事？”

沈鳶沒有立刻回答。

低頭想了想，然后抬眼：“Luna沒這個本事，能請來這些人，不可能靠自己。”

“只是個引子，真正下場的，是想借的手，把我從項目里清掉的人。”

警察點頭：“你懷疑誰？”

沈鳶眼神冷下來。

“Luna以前和顧家的人有聯系，我不知道顧明晟有沒有直接參與，但他肯定知道，甚至可能是他，把那批人留在了非洲。”

警察繼續記下：“也就是說，你懷疑顧家，有默許的嫌疑。”

沈鳶沒點頭，也沒搖頭。

“我不做猜測，我只提供我知道的。”

警察對視一眼。

記錄繼續。

另一個人問：“你當時是被困在倉庫側，對吧？你有沒有看到他們接什麼文件，或者有沒有外來的人進去？”

沈鳶點了點頭：“有一個人來過一次，我不確定他是不是客戶，但他的確帶了幾個人進來，他們在我面前驗過貨，我就是……貨。”

“他們還拍了照片，對著我，應該是發出去給某個人確認，你們可以去查。”

警頻頻點頭。

“沈小姐，謝謝你配合調查，我們會調國際刑警方面力量去核實你的描述。”

沈鳶點頭：“可以。”

起時，有些累了。

門口，一名警低聲問：“你還好嗎？”

輕輕嗯一聲。

“我沒事。”

沈鳶剛從警局走出來。

有些刺眼。

抬手擋了一下，還沒走出幾步，就看到前方有個影站在影里。

是顧之言的父親。

西裝整齊，神冷淡。

一如從前。

沈鳶頓住了。

顧父緩緩朝走近：“能聊幾句嗎？”

沈鳶點頭。

他們站在警局門口，不遠還有警察進進出出。

他低頭看一眼。

“我不是來追究什麼的，我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沈鳶沒有說話，只安靜地看著他。

“那晚，”他問，“你有看清楚是誰把你帶走的嗎？”

沈鳶眉頭微。

他接著說：“警方那邊說，你昏迷之前，曾在倉庫和某個男人說過幾句話。你還記得那個人長什麼樣？”

沈鳶想了幾秒，點點頭。

“我記得他帶著帽子，五很深，有一點卷發。說話帶點外口音，但不是本地人。他提到了一個詞——驗貨。”

顧父點頭，臉沉了幾分。

“還有什麼？”

沈鳶頓了頓，說：“他提了一句，說我被太多人護著了，還說……總有一天我會知道這樣的后果。”

顧父神一滯。

沈鳶看著他，慢慢問出一句話：

“你知道他是誰，對嗎？”

顧清江沒立刻回答。

良久，他低聲說：

“我們懷疑，那人和賈默南有關。”

沈鳶眸一沉。

這個名字，聽顧之言提過一次。

賈默南。

顧家以前生意的一名合作人，后來被顧家舉報非法運輸，被判了十年。

出獄后銷聲匿跡，沒想到現在重新出現了。

“他恨我們顧家。”顧清江聲音很低。

“那件事我記得很清楚，當初是之言下的最后通牒，他最恨的就是之言。”

沈鳶低下頭，臉一寸寸冷下去。

現在懂了。

這場綁架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錢。

是沖著復仇來的。

而，只是顧之言的肋。

咬了咬牙：“所以……那晚他去，不是為了賀家的項目，而是因為他知道，我，是賈默南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