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顧!”顧林玨低沉又堅定地說道:“外公,有些事不是您想,就能永遠被忽略和掩藏下去!比如,我永遠都是顧默杉的兒子,而我的父親,死得不明不白!我現在做的只是為我父親要一個他生前不曾得到的公平公正!我要繼承他的志,完他沒有做完的事!”
“好啊!”林老爺子的下微不可見地哆嗦著:“你翅膀了,想造反了是不是!”
“這麼多年,林家養你教你,結果你是這麼回報我的嗎?啊?你是個沒有良心的孩子,你是存心要氣死我!要拆了這個家!”
“外公錯了,沒良心的,想造反的,想拆散這個家的,并不是我!”顧林玨抑著自己,低喝道:“您心里清楚,那個人是舅舅!”
林老爺子一下子怔住,他的手上青筋暴起,一向沉著威嚴的眼睛竟然有一混沌。
他終究是個老人了。
他再抬眼,看見眼前的顧林玨,他的姿拔,尚且年輕氣盛。
他原本已經在憤怒之下站起,此刻只是無力地垂下頭,喃喃道:“你是替你父親來討債的。”
顧林玨攥著拳頭,指節青白,一字一句地問他:“十三年前,您犧牲我的父親,保全了舅舅。”
是陳述句,他已查明。
林老爺子抬頭看他:“我又能怎麼做?知曉這件事的時候,顧默杉已經出了車禍,我只能盡力保全,讓林家的損失降到最低。”
他不能在失去一個婿之后,再失去一個兒子,權衡之后,他做出了選擇,即便這個選擇會讓他對兒抱愧終生,即便他永遠不能坦然面對這個和他父親長相如此肖似的外孫。
往日威嚴褪去,他只不過是個老人。
“可若是您事先知道呢?”顧林玨說:“若是您事先知道父親掌握了證據,舅舅要派人殺他,您會怎麼做?”
林老爺子眼前一暗,仿佛又回到那天,顧默杉站在他面前說:“父親,林清河犯了錯,就該為此付出代價,何況若是再縱容他知錯不改,早晚會釀大禍。”
說完,他就把證據放在桌上:“顧某不敢擅專,既然是林家的人,就由您決定如何置。相信父親一定會秉公理。”
不到一天,就傳來了顧默杉車禍重傷,不治亡的消息。
即使知道不對,可是他還是松了口氣。他僥幸地以為上天已經替他做出了選擇,以為這件事會隨著顧默杉土而永不見天日。
可如今,選擇再次擺在他面前。
顧林玨,活就是當年的顧默杉,甚至比他更強勢,更堅定。
老話說得好,子承父志,他這麼多年教養的孩子,表面上恭恭敬敬一聲外公,打的竟是要毀了這個家的主意!
顧林玨似乎從他的憤怒中看出他心中所想,一字一句地說道:“外公錯了,正在毀掉林家的,是您和舅舅。”
“外公說我膽大妄為,可是您既然審過陳強,就該知道他當初火燒林家,到底是誰借的膽子!”
林老爺子一驚,支撐不住的趔趄一步:“誰跟你說的!”
顧林玨說:“當時舅舅人在機場,不可能在那麼短時間趕到醫院,我看到的時候就覺得奇怪,去查了之后發現他本就沒去過機場,他早就在附近等火場的結果,等著到醫院去裝出一副慈父孝子的樣子,只可惜他沒找到您,所以只能把陳強犧牲掉。”
這是陳強這顆棋子走到最后,能發揮的最大用。
他之所以能這麼篤定,是因為他一直派人盯著陳強。他出獄后見了誰,去了哪,做了什麼,他都細細地查問過,直到發現陳強用公共電話匯報進度的時間和林清河在醫院里接電話的時點完全吻合,才驗證了他的猜測。
老爺子想必也是知道了這一點,才改流放為監,放在眼皮底下防止他再有作,可是現在,發現真相的穆遙失蹤了。
怎麼可能和他無關!
就算他有桎梏不能親手做為,也一定和他出的角不了干系。
他和祁蒼原本防著林清河拉攏唐先生,卻忽略了楊凌的破釜沉舟冒險一搏。
帶走穆遙,他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老爺子扶著桌角勉力站立,看著顧林玨,連嘆了幾個“好”字:“你們個個本事高,我年邁老朽已經管不起,既然你們都有立場,都覺得自己委屈,就去爭去斗吧,但是我為了林家,只會保住最后活下來的那一個。”
顧林玨說:“您不是歷來如此嗎?就像當時對林璟一樣。”
如果林璟死在那場事故里,也不過是個棄子,再聰明閃耀的一個人,在這場不見刀劍的戰斗中輸了也只不過是換人惋惜傷心幾日。
老爺子抬起頭盯住他,一雙眼睛華灼灼,如一把出鞘利劍,凜凜寒鋒要把他刺穿,一瞬間竟不像是年過八旬的老人:“我林錚,沒有不的子孫!”
他仍是當年縱橫沙場的將軍,鐵統治下讓子孫像手下的士兵一樣在狼一樣的廝殺競爭中求得生存,只有活到最后的強者才有資格環加,盡榮耀。
顧林玨說:“外公,自始至終,我想要的都只是家人,而不是敵人。”
老爺子搖搖頭,說:“由不得你,事到如今,不要給自己退路,去吧。”
他只怕這孩子心,而他面對的敵人絕不會對他手。
顧林玨離開的時候,在門口遇上風塵仆仆趕回來的林璟,他手攔住他:“顧林玨,你要做到什麼程度?你知不知道現在林家是什麼狀況?為什麼偏偏挑在這個時候!”
“挑在這個時候?”顧林玨挑眉看他:“那你以為,我要替自己父親討個公道,還要看這日子合不合適嗎?”
林璟明顯一噎,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是無論做什麼,你都要顧及林家,我們骨子里一樣,即便都厭棄鄙夷這個家,但是這是我們的基和依靠。”
顧林玨揮開他的手,撣了撣肩膀,用無比寒冷的語氣說道:“這是你的基和依靠,不是我的。”
他原本有個好的家庭,他原本有慈的父親,他的母親原本有溫和的丈夫,是林家剝奪了這一切。
現在所有人都在用所謂的親捆綁,讓他原諒兇手?難道他們的家人就是家人,自己的家人就不是嗎?
“林璟,你用家人為理由讓我收手,但是我的父親,我的妻子就不是家人嗎!你告訴我,林家對他們下手的時候,有沒有像你說的那樣手下留!”
他的父親葬火海,尸骨無存,連一句言都沒留下,他的妻子下落不明,只因為發現了梁淺灣留下的訊息。
家人,他們何曾真正把他當作家人!
他心里覺得荒誕,竟真的笑出來,涼意森森,字字刻骨:“林璟,你留在這里,是為了什麼?我曾經以為你是因為林瑾,可是我現在知道,或許林瑾的存在能讓你留下,但絕不是全部理由。”
他有野心,只能在林家就。
他名利場,浸染于上流社會的浮華掠影當中,怎麼會真無所求?
“穆遙……”
顧林玨說:“是的,失蹤了,林璟,與其來讓我收手,你為什麼不去問問舅舅,他對你,對我,對穆遙,對外公下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們是家人!”
林璟訥訥,只是放下了阻攔他離去的手,默默地側過讓出一條路。
錯而過時,顧林玨說:“如果你想好了,再來找我。”
林璟渾一僵,半晌才回過頭,已經看不到顧林玨的背影。
即便心里牢記著田靈靈的話,即便繃上每塊一路翻滾減緩沖擊力,穆遙還是覺得撲天蓋地的疼,整個世界天旋地轉,不知過了多久才停下來,松開護著頭的手臂,顧不上看自己哪傷,急著找同樣跳下來的田靈靈。
剛剛抬頭,就被一只手摁著肩膀又趴回地上,田靈靈低聲說道:“別,他們肯定已經發現了,在找我們,找地方躲起來,別弄出靜。”
穆遙跟著,盡量作輕緩地往蔽爬。
倆藏好之后,穆遙惴惴不安地問:“我們要躲到什麼時候?”
以前沒發現,現在才知道田靈靈行事膽大心細,果斷利落,簡直太可靠了,讓人不自覺地信任和依賴。
田靈靈背對著看外面的況,忽然回頭問:“穆遙,如果世界毀滅了,只剩下你一個人,你還要活下去嗎?”
穆遙想了想,點點頭。
“那如果以后歷史書上會放上你的照片,底下標著‘人類始祖’呢?”
雖然這個問題無厘頭,但是穆遙想一想自己看到歷史書上人類始祖人猿一樣的長相,忽然覺得心里有點詭異。
田靈靈見了,立馬握住的手:“不能猶豫,你要活下去,剩一個人也得活,要是有人給你找事,有人擋著你,你就干掉他。”
穆遙說:“這個邏輯是不是太霸道了?”
“你又不主害人,只是自保,那有什麼?”田靈靈繼續說道:“你要相信自己,相信靠自己的力量一定能戰勝所有敵人,相信自己就是活到最后的那個。”
最后田靈靈總結道:“穆遙,你得記住,我們絕對不能死。”
的眼神認真,是在嚴肅地把生的信念刻在穆遙心上。
穆遙點點頭,說:“我記住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有腳步聲靠近。
田靈靈機警地回過頭去看,穆遙明顯到原本繃著的一下子松了一口氣:“師父……”
“由哥,找到了。”
霎時間,田靈靈瞪大了雙眼,瞳孔都有瞬間的渙散。
“帶出來。”那個由哥說道。
劉伶把們綁起來,其間沒有抬頭和們的眼睛對視。
田靈靈也沒問為什麼,像是忽然間被了魂魄一樣,怔怔地看著他的作。
有什麼可問的呢?答案已經十分明顯,只是到現在也覺得難以接——原來們,也是師父所謂的犧牲。
應該是已經過了查得嚴的關卡,由哥把們綁到前面,各派幾個小弟看著,以免們再耍花招逃走。
不過穆遙覺得他們可能多慮了,田靈靈了巨大打擊,現在毫無生氣,懨懨地坐在那里,完全沒有剛才鼓舞時生龍活虎的勁頭。
車開了很久,終于在一山區停下來,由哥了煙,吩咐著把倆分別關到兩個地方去。
穆遙抓住時機,了田靈靈的手心。
黑漆漆的眼珠沒有平日滴溜溜轉的神采,可是的手指攥了穆遙一下。
不管發生什麼,一定要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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