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墳地中央，手中握的陶偶已經被氣侵蝕得遍布裂紋，表面滲出的黑水散發著一腥甜的腐臭。

陶偶的眼窩里嵌著兩顆烏黑的石子，像是死人翻白的眼珠。

我冷哼一聲，掌心猛地發力，指節間傳來“咔嚓”一聲脆響，陶偶應聲碎齏，灰白的末從指間落，混著墳地的泥土，化一灘黏稠的污泥。

就在陶偶破碎的瞬間，西北方傳來一聲刺耳的脆響，像是瓦缸被人一腳踢碎，聲音在空曠的山坳間回，帶著幾分詭異的余韻。

我猛地抬頭，目穿過霧氣，只見遠一棵歪脖子老槐樹的樹下，泥土被炸開一個半尺深的坑，坑底赫然躺著一只破裂的青花瓷缸。

缸刻滿了細的符紋，符紋間滲出的黑水緩緩淌進泥土，像一條條細小的黑蛇鉆地底。

“不好！”我心頭一，尚未開口，阿木突然捂住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的咳嗽聲低沉而急促，肺腑里有什麼東西在撕扯，每一聲都像是從嚨深生生出來的。

他咳得彎下腰，手掌捂著，指間赫然滲出鮮紅的珠。

“師父，他們改了債契！”阿木抹去角的跡，聲音沙啞卻帶著幾分急切。

他強撐著站直子，從腰間的褡褳里掏出一個油紙包，手指微微抖地展開。

油紙包里裹著一頁泛黃的黃歷殘頁，紙張邊緣已被蟲蛀得參差不齊，上面麻麻寫滿了干支和批注。

我接過一看，目頓時一愣。

“陳家好大的手筆。”我冷笑一聲，抓起一把墳頭土，掌心微微用力，泥土被得“沙沙”作響。

我轉走向墳地中央的青銅鼎，鼎已被氣侵蝕得布滿銅綠，鼎口黑水翻涌，像是活般不安地蠕。

我將墳頭土猛地撒向鼎，黑水像是被激怒，驟然沸騰起來，水面泛起無數細小的氣泡，每一個氣泡破裂時都發出“滋滋”的怪響。

接著，黑水凝七鎖鏈，鏈條如兒臂，通漆黑，帶著一刺骨的寒意，纏住陶偶的殘骸。

鏈尾東南巽位的槐樹林，樹影搖曳間，三十六盞引魂燈緩緩浮現在半空，燈芯微弱地跳，燈油散發出一人膏的腥甜氣息，令人作嘔。

“取三牲頭來。”我咬破食指，鮮從指尖滲出，帶著溫熱的氣息。

我將抹在羅盤背面，手指飛快地畫出一道符。

符紋扭曲如蛇，出一雷霆之勢。阿木不敢怠慢，麻利地從隨的布袋中取出三牲頭——豬、牛、羊三顆頭顱。

它們早已被理得干干凈凈，眼窩空，像是死不瞑目。

阿木將三牲頭擺在青銅鼎前，每顆頭顱的眉心都釘著一枚銅錢，銅錢上刻著“鎮魂”二字，字跡剛勁有力，像是用刀生生刻上去的。

就在三牲頭擺好的剎那，王富貴突然發出一聲低吼。

此刻他像被什麼東西附，猛地掙繩索，四肢著地，姿勢扭曲得像是只被剝了皮的貍貓。

他雙目赤紅，角淌著黑的涎水，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像是在咀嚼什麼腥臭的東西。

他猛地竄向坎位的水潭，速度快得像是被風吹的影子，眨眼間便消失在潭邊的蘆葦叢中。

“王富貴！”

阿木大喝一聲，聲帶著幾分焦急與憤怒。

他瞪著紅的眼，拔就要朝水潭邊沖去，腳下的枯草被踩得咔嚓作響，濺起一團團冷的黑泥。

我猛地抬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指尖如鐵鉗般扣住他的脈門，將他生生攔下。

阿木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回頭看著我，滿臉的疑。

我沒理會他的眼神，轉冷冷地掃向那片水潭。

潭水黑得像潑了濃墨，表面泛著一層油膩的澤，像是覆蓋了一層腐爛的皮。

殘的灑在水面上，反出詭異的暗紅，水底約浮現出一張模糊的人臉。

那張臉扭曲得像是被人用刀刮花了五，眼窩深陷如兩個黑，角咧開，出一種無聲的獰笑，在水下微微晃著。

“別追。”我沉聲道，嗓音低得像是從地底傳出，帶著一不容置疑的冷意：“他中了陳家的攝魂，魂魄已被鎖在潭底。你去也是白送。”

阿木愣在原地，頭滾了一下，像是想反駁，卻終究沒說出話來，只是狠狠攥了拳頭，指節泛白，發出輕微的咯咯聲。

我瞇起眼，緩緩從袖中出一只銅鈴。

鈴古樸，刻滿麻麻的符咒，邊緣銹跡斑駁，還殘留著幾點暗紅的漬。

我輕輕一搖，鈴聲清脆卻低沉，像是一道無形的波紋開，穿了墳地的死寂。

風停了，水潭邊的枯枝停止了搖曳，連遠傳來的鳴都戛然而止。

鈴聲回中，潭水突然翻起一陣細小的漣漪，那張人臉在水下扭曲得更厲害，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撕扯，發出一聲模糊的嘶吼，隨即猛地沉了下去。

遠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枯枝斷裂的脆響混著沉重的息，像是有人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跑來。

我側目一看，王富貴竟然踉踉蹌蹌地跑了回來。

他的臉灰敗如死人，眼珠子渾濁無，像是被掏空了魂魄，腳步卻快得詭異，像被什麼牽引著。

他跑到我面前，雙一，撲通一聲跪下，雙手死死抓住我的腳，指甲掐進我的小，疼得我皺了皺眉。

他的里發出低啞的嗚咽，斷斷續續地說：“救……救我……”

我低頭盯著他，目冷得像冰，手中的銅鈴停了下來。

“既然如此，忍住了！”

我冷哼一聲，抬腳踩住王富貴的脊梁骨。

他趴在地上，四肢還在搐，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里發出斷斷續續的低吼，像是野瀕死的掙扎。

他的后頸鼓起一個詭異的包，皮下有什麼東西在蠕。

我出腰間的桃木釘，釘泛著暗紅的木紋，指尖迅速在釘上抹下一道符——那是剛從我掌心劃出的鮮。

我瞇起眼，瞄準他大椎三寸，猛地一扎。

桃木釘時發出一聲悶響，像敲進朽木，王富貴嚨里出一聲凄厲的怪。

他的后頸皮突然裂開，裂中鉆出一張鬼臉。

鬼臉青黑如墨，角咧到耳，出森白的牙，眼睛空卻著怨毒的，直勾勾地瞪著我，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

鬼臉開始融化，像是被烈焰炙烤，化一灘瀝青狀的黑漿，滴落在腳下的朱砂圈。

黑漿及朱砂，像是被點燃，嗤嗤作響，燒出一個北斗狀的孔，孔邊緣冒著細小的火星，散發出一刺鼻的焦臭味。

我盯著那孔，目沉了下去——北斗七星，主生死回，陳家竟然用如此惡毒的法，強行改了王家的命格。

這不是普通的攝魂，而是借北斗之力鎖魂，斷了王家的生路。

“巽風轉乾，天雷引火！”

我從懷中掏出七張黃符，符紙上用朱砂畫滿了雷霆符紋。

我甩手將黃符在東南巽位的槐樹上，符紙無風自燃，火驟然騰起，像是七條火蛇在樹干上纏繞。

火中，槐樹林的影扭曲變形，漸漸浮現出陳家祠堂的虛影。

阿木突然悶哼一聲，單膝跪地，臉蒼白如紙。他起，出小肚，皮上赫然凸起一道蜿蜒的痕。

痕如活般緩緩游走，最終凝一條石龍的形狀。

“師父，這是……”阿木的聲音抖，帶著幾分驚恐。

“陳家的咒。”我冷冷道：“他們用祖墳的氣住王家，還想連你我的命格一起鎖死。”

我從袖中出一柄桃木短劍，劍刻滿辟邪符文，劍尖輕輕劃破阿木小上的痕。

痕被劃開時，冒出一黑煙，黑煙中約傳來一聲低沉的龍，帶著無盡的怨氣。

此時墳地四周的氣達到了頂點。

風聲嗚咽，像是無數冤魂在低聲哭嚎。

我再度搖晃著鈴鐺，瞇著眼睛，口子念著咒。

王富貴突然發出凄厲的哀嚎，七竅噴出黑霧，黑霧在半空凝一團，約可見陳老太爺拄著拐杖的佝僂影。

他的影干瘦如柴，臉皮皺得像是枯樹皮，雙眼深陷，著一鷙的。

看到這一幕，王富貴咬牙切齒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冷笑一聲，目冰冷如刀：“陳家用他的祖墳你的祖墳，布下毒的風水局，強行改了你王家的命格。他們這是要讓你王家世世代代為陳家的奴才，永世不得翻！”

王富貴聞言，臉慘白如紙，雙膝一跪在地上，聲音帶著哭腔：“求你……求你一定要救我王家！”

我沒理會他的哀求，轉看向那團黑霧。

陳老太爺的虛影在霧中微微晃，拐杖敲擊虛空，發出一聲聲低沉的悶響，像是在嘲笑我的無能。

我瞇起眼，手指在袖中掐算片刻，心中已然明了——這不是普通的怨氣，而是陳家借債布下的五鬼運財局，反噬到了王家脈上。要破此局，唯有挖開王家祖墳，找到那被陳家鎮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