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涵的臉龐布滿了鷙，“這是府里的事，你牽扯到律法干什麼？”

紫蘇氣得眼圈紅了，“大爺，倘若三爺要賣的人是二夫人或二小姐，你還會避重就輕、護著二爺嗎？”

說到底，在大爺心里，大夫人是可以隨時舍棄的人。

他無法回答，也不想回答，“雙方各退一步，才能家和萬事興。就罰老三足一個月，每日去祠堂跪兩個時辰。此事到此為止，不必再提。”

他不看沈昭寧森冷的面，吩咐下人把母親、三弟送回去。

一轉頭，沈昭寧已經不見了。

只見紫蘇們攙扶著病弱的慢慢走著，冰冷的背影很快被夜吞噬了。

陸正涵心煩氣躁地回房，往小榻一靠，兩眼一閉，什麼都不想，放空了自己。

在床榻歇息的蘇采薇聲道：“夫君，為子，我同姐姐，也理解姐姐。姐姐定是了不小的驚嚇，才會揪著三弟不放，狠狠地教訓三弟。”

“姐姐在莊子待了三年，難免心里有怨氣，不把我們當作一家人。夫君應該多多諒姐姐，給姐姐一點時日。”

“聽聞姐姐了傷，不如我讓徐管家送一些上好的滋補藥材去春蕪苑，權當作彌補姐姐。”

剛從祠堂回來趴在床上，就聽見外邊有靜。

春意在外間聽著，轉頭就說給聽，因此，知道得一清二楚。

陸正涵走到床邊，激地握著的手，“還是薇兒想得周到，我去庫房看看吧。”

蘇采薇看著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寢房頓時冷寂下來，心里也空得猶如荒原。

夫君的眼里分明藏著對那賤人的愧疚和關心。

那麼，那賤人不能留了。

……

回到春蕪苑，沈昭寧便躺著了，酸痛的腰這才好一些。

加上今日消耗了太多力，早在芳菲苑的時候，就撐不住了。

閉了眼，明明眼皮很重，很累很倦，但就是睡不著。

手傷了，就不去蘭亭雅集了。

只是，冬香和紫葉會失。

紫蘇把房里拾掇了一下，回房洗漱更，再回來守夜。

冬香和紫葉在外頭守著，看見大爺送來六七種上好的藥材，還有幾件品相不俗的擺件，驚詫地面面相覷。

“你們把這些藥材收好，明日再把這些東西擺上。”

陸正涵看見寢房的燈影頗為暗淡，猜到沈昭寧已經歇著了，“我進去看看昭寧。”

紫葉語氣不善：“大夫人了驚嚇，腰傷復發，應該不愿見大爺。大爺請回吧。”

他當即沉了臉，瞪一眼便徑自進去。

氣急地想要阻攔，但冬香拉住了。

“若大夫人不愿見大爺，自會趕他出來。”

“紫蘇不是說大夫人睡著了嗎？”紫葉擔心大爺突然發癲欺負大夫人。

冬香倒是覺得，大爺送來這麼多東西，想必是心有愧疚。

沈昭寧聽見比紫蘇們沉重的腳步聲，腦子陡然清明起來。

睜開眼，便看見陸正涵站在床前幽沉地看著自己。

沒開口，他也沒說話的意思。

他靜靜地看著，軀不曾彈一下。

若不是眼眸會眨，還以為是一尊風化千年的泥塑石像。

陸正涵看著清瘦的臉龐，在素雅錦衾的襯托下，蒼白如雪砌，讓人不免生出幾分憐惜。

不免想到，被三弟賣給馬六爺的時候，該是多麼的害怕、絕……

若是有人把薇兒或二妹綁走、賣掉，他必定把那歹徒暴揍一頓，再親手殺了他。

因此，他能夠理解此前的冷酷與堅持。

可是，三弟是他呵護長大的親弟弟，母親含辛茹苦把他養長大、栽培才，再怎麼樣，他們都是他的至親。

他不可能重罰他們。

薇兒可以理解他，包容他，支持他所有的決定，為什麼沈昭寧就不行？為什麼總是跟他對著干？

“我要歇著了，陸大人請回。”

沈昭寧實在不愿對著這個冷酷、虛偽的狗男人，他怎麼還有臉來的？

陸正涵恍若未聞，在床沿坐下，無奈地嘆氣。

“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對我很失……但請你理解我，在至親與法理之間，我只能選擇至親。”

“昭寧，這次是三弟混賬，就當作是我欠你，好不好？”

他溫沉地懇求著，沒有不久前的盛怒、狠戾，只有于兩難境地的歉疚。

沈昭寧的心是驚詫的，不可思議地凝視他。

雖然不知道他的態度為什麼跟此前截然不同，但若說堅固冷的心沒一點覺，那是假的。

“三年前那件事，是我欠你，加上今日這件事，我欠你兩次。”陸正涵俊朗的眉眼宛若落滿了星辰，閃著微，“若你想到了要什麼，隨時跟我說。”

“嗯。”淡淡地應了一聲。

累了，不想跟他多說幾句。

酸楚的淚意卻不爭氣地涌上眉骨，瞬間彌漫了眉眼四周。

悄悄地吸吸鼻子，把淚意憋回去，可是鼻子越發的酸……

在芳菲苑時，的心里沒半分波，因為早就對他不抱任何希。

卻不想，他特意來說這些溫脈脈的話。

他到底想干什麼？

陸正涵看見的眼角潤了，有淚水慢慢溢出來，鬼使神差地手幫拭淚。

沈昭寧完全沒料到他會有這舉，驚得往后挪移，本能地避開他的。

他的手就這麼尷尬地僵在半空，心頭不免閃過一苦。

此時的猶如一只驚的小白兔，警惕、戒備地防著他。

到底是，跟三年前不一樣了。

他突然站起，恢復了冷沉的聲音，“你好好養傷，暫時不用去書房教導耀兒。”

未等回應，陸正涵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西窗有聲音！

走到曲屏，他突然停下來，轉頭看向西窗。

“怎麼了？”沈昭寧忐忑地蹙眉。

“夜里記得關窗。”

陸正涵走過去，把開了一角的窗扇關起來。

冷冽的目在外邊濃重的昏黑里掃了又掃。

剛剛，這里明明有腳步聲！

他站了一會兒，確定外邊沒人，也沒靜、沒可疑，這才離去。

西窗外邊，陸湛墻而立，全繃。

不多時，他看見一道黑影戒備地往這邊走來。

是陸正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