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7 妙漪，我說過會把你關起來的吧

淩長風攥著劍柄的手猝然收, 勉強克制住將劍劈向容玠的沖，“是你做的，是你把藏起來了……人在哪兒？！”

“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容玠似是聽到了什麽荒謬至極的言論, 冷笑一聲，“我乃朝廷諫, 上諍君王、下糾百，如今朝堂上想將我除之而後快的人多得是。難道我會在這種關頭, 將巧取豪奪、劫掠人口的罪名親手奉上，就為了區區一個蘇妙漪？”

“……”

淩長風眸微閃，被容玠說得有些搖。

的確, 眼前這人十分清醒, 甚至理智得有些可怕, 的確不像是個意氣用事的瘋子。更何況, 他也沒理由在此刻發瘋，明如他，不會猜不到這樁婚事只是蘇妙漪為了進騎鶴館、拿到賬簿的手段。

容玠也想得到賬簿……

所以就算他再吃醋, 也沒理由毀了他們的定親宴啊。

盡管心中如此想, 淩長風卻沒有轉離開。他提起劍, 忽地朝容玠刺過去。

“公子！”

遮雲驚了一聲。

容玠側避開，淩長風的劍落下來，只在他袖袍上淺淺地劃開了一道口子。

而趁容玠避讓的一瞬間，淩長風提著劍，直接闖進了主屋, 四搜尋了一番, 甚至連立櫃都被不客氣地拉開，翻找了一通。

確認這屋沒有藏人的痕跡後，淩長風才回到了門口, 對上從始至終站在那兒的容玠，“蘇妙漪不見了，你竟也不著急？好歹你也是朝廷命，在汴京城裏找個人，不是難事吧？”

容玠神如常，語氣卻極冷，“明日要定親的人可不是我。替他人做嫁裳的蠢事，我不會做。”

語畢，他便在淩長風面前摔上了門。

淩長風恨得牙，卻顧不得繼續在這兒與容玠糾纏，驀地轉，大步離開。

目送淩長風怒氣沖沖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遮雲這才擡手抹去脖子上的痕，諱莫如深地回過頭，看向房門閉的主屋。

主屋，容玠將被淩長風劃破的道袍換下，丟到一旁，轉而取了一件印花暗紋的玄黑外袍，隨意敞著前襟披在寢外，便緩步朝書架後走去。

他擡手，修長如玉的手掌從袖袍下探出來，覆罩在書架角落嵌置的夜明珠上，輕輕一轉。只聽得“咔噠”一聲，方才被淩長風翻找過的立櫃便自向兩邊移開，出牆後昏黑無的暗道。

容玠端起一盞燭臺，走進暗道。

立櫃在他後合上，主屋重新陷一片死寂。

耳畔傳來燭火噼啪的響聲，蘇妙漪閉著眼，秀眉不安地蹙，額上也沁了些細細的汗珠。

伴隨著牆上燭影晃的一下，忽地睜開眼，驚魂未定地撐著榻坐起。

竟做了一個十分漫長的噩夢。夢中被困在迷霧叢生的山林中，被一只如影隨形的兇糾纏。逃它追，一整夜都在生死攸關的絕路裏尋求生機，此刻手腳都還在發麻，渾提不起一氣力……

蘇妙漪著額角，目落在全然陌生的衾被和榻上，腦子裏卻混沌一片，沒能立刻反應過來，只以為是自己睡懵了，忘了今夕何夕、在何。

“蘇安安……”

張了張，啞著聲音喚道，“給我倒杯茶……”

話音既落，一只手便執著茶盞從後遞過來。茶水冒著溫熱的水汽，在蘇妙漪眼前暈開了一層裊裊白霧。

過朦朦朧朧的水霧，終于看清了那手掌絕非是孩的，而是一個年男子的手。

蘇妙漪一怔，驀地轉過，正對上了那張悉而又清冷的俊容。

的作幅度有些大，直接撞上了那懸在側的手。茶盅跌落，翻出來的茶水盡數潑在了的寢上，在腰間的位置緩緩洇開。

“容玠？”

蘇妙漪眼睫一，錯愕地睜大了眼。

容玠垂眸，手將那跌落在榻上的茶盅拾起，視線也隨之落在了那被茶水洇的上。

蘇妙漪還穿著昨夜睡時的煙紫浣紗長，紗在腰間收束，本就輕薄的料子被茶水一洇，霎時濃沉，著，愈發將那腰肢襯得不盈一握。墨發用一發帶松綰著，自背後散落，發逶迤在那塊被浸的紗上，半遮半掩，更著說不出的意味……

容玠不輕不重地攥了一下茶盞，才霍然起，走到桌邊為蘇妙漪重新斟了一杯茶。

隨著他起走開，蘇妙漪的目也在線昏暗的屋掃視了一圈。

這不是的寢屋，而是一間連扇窗戶都沒有的暗室。兩張書架、一方書案、黑漆牙雕的屏風後還兩張螭紋圈椅。自己下躺著的則是一張檀木人榻。

蘇妙漪臉微變，強下心中的不安，起下榻，“……這是哪兒？我怎麽會在這兒？”

容玠斟了茶，折返回來，將茶遞給蘇妙漪，避而不答，“喝口茶，潤潤嗓。”

他越是這幅波瀾不驚的模樣，蘇妙漪心中越是駭然。

“我不喝……”

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避開容玠遞來的茶，猛地轉，疾步繞過屏風，想要找到出口，離開這森森的鬼地方，然而目之所及卻沒有一可以離開的出口。

正當踟躕不前時，容玠的聲音自後傳來，“這是我房的暗室，出去的機關只有我一人知曉。”

聞言，蘇妙漪的子霎時一僵，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容玠。

容玠從屏風後走出來，眉宇間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靜，甚至披垂的長發、松散的襟，還他看上去更加慵懶隨和，比平日裏了幾分肅重。

可蘇妙漪卻無端從這幅模樣下嗅到了一危機四伏的意味。

此刻看著容玠走近，就如同看見了噩夢中那頭蟄伏在叢林深的猛……

“急著出去做什麽？”

容玠一邊問，一邊走近。

蘇妙漪被得退無可退，一下跌坐在了靠牆的螭紋圈椅中，眼睜睜看著容玠俯下來，雙手撐著圈椅的扶手，堵住了的出路。

迫不得已靠了椅背，仰起頭，就見容玠眼簾低垂，直勾勾地盯著，眸底深醞釀著黑雲城，“就這麽想同淩長風婚？”

“……”

蘇妙漪心裏一咯噔，眼底的驚愕一閃而過。

就因為與淩長風做戲的定親宴，容玠竟把神不知鬼不覺地擄到了這麽個鬼地方來？

不應該，容玠怎麽可能單單因為這種事發瘋！莫不是像慈莊那次一樣，刻意嚇唬自己，又或是他另有圖謀，所以才把帶到這裏，商議……

蘇妙漪定下心神，又往圈椅裏了，再次拉開與容玠之間的距離，耐心解釋道，“我不是想同淩長風婚，我只是想進騎鶴館，想拿到裘恕和齊之遠的把柄……”

容玠無于衷，紋不，“你還記得之前答應過我什麽？你答應我，往後不論遇到任何事，都會先告知我，同我商議……蘇妙漪，你騙了我。”

蘇妙漪一怔。

難怪昨晚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原來是忘了將這件事與容玠通氣！

都怪淩長風，將給氣糊塗了……

蘇妙漪暗自咬牙，只能像一只技窮的黔驢，說些話同容玠求和，“兄長，我這麽做也是為了能幫到你，替你減輕些力呀。義母離開時說了，讓我們兄妹二人彼此照應，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

不說這話倒還好，一說這話，接連幾個用詞都準地踩中了容玠的雷區。

容玠一哂，“兄妹？”

他的手掌忽地攥上蘇妙漪的腰肢，恰好在方才被茶水洇的位置。

紗的黏，讓那掌心的熾熱更加明顯、難以忽略，燙得蘇妙漪瞳孔一，慌忙想要躲開。然而下一刻，容玠卻收了力道，將摁向自己。

“你見誰家兄妹說過、定過親、穿過同一套婚服……”

“你又見過誰家兄妹做我們這樣？”

“冠不整、耳鬢廝磨……”

蘇妙漪眸驟。

容玠的薄幾乎就在的耳，說話間呼吸也撲撒在耳廓，與那攥在腰間的手掌一樣炙燙，讓瞬間紅了半邊面頰。

而容玠還在繼續，甚至說出口的話越來越直白，越來越不堪耳。

“你見過哪個兄長會將妹妹鎖在暗室裏，不與旁人定親……”

“又見過哪個兄長會在酒醉後夢見自己名義上的妹妹……”

“你想不想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夢？”

容玠的聲音就像是一簇火似的，在耳畔游走，時不時抖落些火星，半邊子也燒了起來。

“你真是瘋了……”

蘇妙漪一個字都不敢再聽，拼命地掙紮起來，“我不知道，也不想聽，松手！”

昨夜遮雲在屋子裏燃了迷香，此刻雖然人清醒了，可藥勁還未過，即便是用盡了全氣力，于容玠而言也不過是蚍蜉撼樹。

容玠沒什麽表地任由拳打腳踢了一陣子，只用一只手桎梏著的肩，直到蘇妙漪氣急敗壞地在他虎口咬了一口，他才眸一沉，擡手將抱坐到了自己上，雙臂牢牢地圈住了，再也彈不得。

趕在蘇妙漪又一次張口前，容玠已經扣住了的下，作強地轉向自己，聲音裏著一咬牙切齒。

“你不想聽，是因為你本不用聽。我是什麽樣的心思，你一清二楚，只是故作不知、刻意報複……”

蘇妙漪掙紮的作微微一滯。

只是這一瞬的頓滯，便印證了容玠的猜想。他頭一，齒間不自覺地發酸，酸得滿口苦。

“每次喚我兄長的時候你都在想什麽？面上裝得溫順恭敬，其實心中卻在志得意滿，嘲笑我是個咎由自取、癡心妄想的蠢貨，是不是？”

“……”

蘇妙漪的臉一時青一時白，整個人就像是被點了定的xue道，僵地跌坐在容玠懷裏，連掙紮都忘了。

這因心虛而生出的片刻乖順，還是容玠神一松。

他挑起蘇妙漪肩頭垂落的一綹發，手指蜷了幾圈，與自己的勾纏在一起，眼角眉梢已是春風化雪，寒意褪得無影無蹤，“沒關系，妙漪……從前的事都是我的錯，你心中怎麽笑話我都可以，任何報複我也都甘之如飴……”

“那你現在就該俯首帖耳地送我去與淩長風定親！”

蘇妙漪忍無可忍地穿了他。

容玠垂眸，對上那雙快要噴火的桃花眸，“唯有這一件，不行。”

他擡手，手掌遮住了蘇妙漪那雙眼睛，然後緩緩低頭，冷靜而決絕地捅破了二人之間的那層窗戶紙，“妙漪，你我本該是夫妻……也只會是夫妻……”

“夫妻”二字的尾音湮沒在齒間，變得格外繾綣纏綿。

當上傳來溫熱的時，蘇妙漪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霎時崩塌，腦海裏只剩下四個字——

完了。

砸了。

一直無所顧忌地狐假虎威，不過是仗著容玠心高氣傲，哪怕是以“兄妹之名”膈應他，他也放不下自己的清高，只會著頭皮吞下這苦果。可怎麽也想不到，容玠在這個關頭竟連面不要了，臉面也不要了，做出這種喪心病狂、強取豪奪的行徑來……

雙眼被容玠那雙帶著薄繭的手掌覆罩著，蘇妙漪什麽都看不見，于是聽見的、見的，那些變得格外強烈，直脊背上陡然竄起一陣意。

二人得越來越近，于是容玠的一切變化都被放大，瞬間被蘇妙漪察覺。

蘇妙漪眸震，嚇得一張口，狠狠咬上容玠的。

一腥氣在相的瓣間蔓延開來。

容玠的瞳孔了一下，卻不知是疼得，還是別的什麽。他終于放下捂著蘇妙漪雙眼的手，拭去上的珠。

重見明，蘇妙漪終于贏得了片刻的息，可一睜眼，目就撞那雙近在咫尺的暗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