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蛇尾的高大影從黑暗之中拔起，又在雷中閃爍。

祂赤的古銅上肩寬背闊，線條如同雕刻般分明，表面不時有細小的電蛇遊走，發出輕微的「噼啪「聲。一頭銀白的長發無風自，髮間同樣纏繞著細小的雷，如同銀河傾瀉。

雄壯，明耀，充滿神。

而祂下的蛇尾，卻好似與周遭的黑暗融為一，蛇鱗布滿裂痕，沙沙地彼此，發出如同無數蟲蟻在啃食的鬼祟聲響。鱗片裂中滲出黑的，翻湧出碩的蛆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臭。

污穢，墮落，明顯來自黃泉的腐朽氣息。

建雷神。

哪怕沒有《怪談語》給出的提示，神谷川也能看明白這尊神明的份。

絕對是他所心心念念的建雷神。

但他沒想到，自己會在深淵的過程中和建雷神不期而遇。

「好濃重的黃泉氣息……看來建雷神已經墮落進黃泉了。」

建雷神下的腐朽狀態，以及祂尾上纏繞的那些標誌黑蛆蟲已經很能說明問題——這尊曾隸屬於舊高天原，且實力強勁的雷神，絕對是黃泉勢力的一員。

建雷神本是伊邪那岐將火神迦土神的脖子斬斷之後，涌到刀部的飛濺到巖石上所誕生的神明。

算是迦土神的子嗣，且和此前被神谷川殺死的龍神暗淤加神是一對兄弟。或許就是因為和暗淤加神存在親緣上的關係，建雷神才會有一條大蛇的尾。

而且祂與暗淤加神在舊高天原的境大概是類似的。

由於父親被曾祖父所斬殺，在高天原和黃泉的神戰發之後，建雷神投靠向黃泉的曾祖母伊邪那，算不上是什麼很讓人吃驚的事。

建雷神腐爛的蛇尾擺，盤旋而起，空的雙眼之中涌出紫的電芒：「葦……原……大……國……主？」

祂開口的每一個位元組發音都彷彿伴隨著無數冤魂惡嚎，一字一頓敲擊在生者的心臟上，帶有無盡的迫。

「這是認出我上的神骸骨了嗎？不過，大國主已經死了！」

神谷川的神格來自於大國主，而建雷神因為「國讓」之事與葦原國存在很深的過往恩怨，能認出神谷如今的力量來自何方實屬正常。

不過，不管是葦原國，還是舊高天原都早就亡了。而更令神谷在意的，是建雷神此時的狀態。

該怎麼說呢……這尊昔日的雷神給人的覺像是一活傀儡，或許是被黃泉腐化的太深，已經失去了獨立的清醒意識，倒是和當初在阿伊努遇到的阿澄雷神有幾分相像。

或許用「半生半死」來形容建雷神此時的狀態最為切。

墮落進黃泉里的神，到底是不能用常理來度量的。

「葦原……毀滅，大國主……該死！」

建雷神似乎全然不管神谷川說了什麼，祂的聲音再度於雷聲之中炸響，令人脊骨發涼的低音聲中，裹挾著濃重的殺意與惡意。

地上那柄金的長劍電激，兀自折躍向空中，璀璨的劍鋒劃破深邃的黑暗，落到建雷神的右手掌心上，帶起刺耳的鳴。

隨著金長劍回到建雷神的手中，嵌在虛空之中的天鳥船嗡鳴起來，圓碟形狀的奇異船不斷旋轉，覆蓋於其上飛鳥彩漆圖案在高速的轉之中不斷變形，最後居然拉扯出類似扭曲人臉的詭異形狀出來，並且不斷發出哀嚎痛哭。

如此的形，令久經戰場的神谷川也不敢掉以輕心，他保持著戰鬥姿態，將手裡的子切與鬼切都握了幾分。

且不論建雷神那一的材料，神谷川心裡早有念想。

既然建雷神是黃泉一方的神明，再加上眼下神谷又急於探尋天鳥船上是否藏有泉津醜的，這場意料之外的遭遇戰是非打不可的。

「殛！」

雷閃爍之中，半人半蛇的高大影盤旋騰起。建雷神高舉長刀，雷雲自祂的邊氤氳而出，頃刻之間便瀰漫滿了目之所及的深淵空間。

數不清的金雷電如同長槍，轟鳴著從雲霧之中橫而出，雷聲之中自帶肅殺的刀兵轟鳴，直刺向神谷川所在的位置。

但，比試雷法的話，如今已是神明的神谷川也不遑多讓！

金雷槍刺出的剎那，從神谷川右手的子切上，煌煌雷乍現而出，澄澈的赤雷如同火牆，高拔向空中。

雷率先迎上建雷神所喚出的雷霆，巨大的轟鳴噪響響徹整個深淵。

明明都只是沒有實質的兩強大能量衝撞，但赤的雷炎舐上金雷槍，後者的迅猛勢頭卻為之一滯，就像是熔爐之中的被高溫燒灼的金屬一般，融淌出虛幻的「鐵水金」來。

「建雷神所控制的雷霆，果然是金雷。」

神谷川的心裡堅定了幾分，從他的左手掌心之中，翻出了【報喪妖】來。

檀紅的燧發槍發出如同妖慟哭一般的尖銳聲響，一枚由覺所強化特製的鐵彈丸從漆黑的槍口之中攢而出，於空中迸炸為一片洶湧的紫電白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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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克金，而金生水。

神谷川如今能同時控制四種不同屬的雷霆，在玩花活這塊，可作空間是很大的。

果然，神谷川的雷一裹上消融的金雷，霎時間變得更加澎湃，由紫白轉為玄黑的大，其中森森的雷閃爍。同時更是一轉攻勢，完全化解了建雷神的攻擊，玄雷排山倒海沖刷向後者。

洶湧澎湃的雷瞬間就將建雷神吞沒。

可下一秒，人蛇尾的高大影便從黑的雷之中「破浪」衝出，金的長劍斬破黑暗。

除去尾部翻滾的大量蛆蟲焦黑滾落以外，建雷神看起來並未到任何損傷，甚至祂上與髮之中遊走的電蛇較之前還更加耀眼了幾分。

神谷川本來也就不寄希於用雷霆能傷害到建雷神這個正牌雷神本。

雖說雙方都是能驅雷策電的神明，且建雷神所控制的雷霆單一，神谷川還佔據了屬的優勢，但在控雷的實力上，二者之間恐怕有著不小的差距。

在剛剛的雷法互轟之中，雖然神谷的確將建雷神的攻勢給頂了回去，但卻是到心臟砰砰直跳，后腰也約有點刺痛。

說時遲那時快，建雷神腐爛的蛇尾盤空，上以詭異的姿勢與速度猛探出來，瞬間便到神谷川的前。

神谷凝著的眼眸，正對上建雷神空閃爍雷的眼窩。

極危險的氣息，極強盛的殺意！

鐺！

神谷川反應迅速，刀兵撞的聲響短促又劇烈。

建雷神手中的長刀猛砸在子切安綱上，兩柄金的長刀撕咬在一起，磕得雷四濺。

而就在這時候，神谷分明看見，在子切上居然綻出了數道細微的裂痕！

明明才只接了一刀而已！

這柄陪同神谷川四征戰的斬鬼名刀刀芒暗淡閃爍，嗡鳴聲如同悲泣，但還是忠誠遵從主人的意念，激活了戰灰技——

[無想躍]

藉助這一樸素但實用的戰灰技能，神谷川帶著子切，向後閃爍躍出一大段距離。

「那柄長劍……」

與飛鳥船一樣，建雷神手裡的那柄長約七尺的單刃劍，同樣擁有神明名諱——

佐土布都神。

而更多時候，這柄神劍被做「布都魂」，同時「布流劍」、「師魂」、「魂」亦都是這柄神劍的別稱。

布都魂作為建雷神的佩劍，是一柄殺神之刀，同時還是神代時期的「三神劍」之一。至於另外兩柄神劍，分別是從八岐大蛇尾部所產出的「天叢雲劍」，以及目前已經被神谷川得到了四分之三的十拳劍「天之尾羽張」。

而且在神話故事之中，布都魂還擁有神格，曾在「高倉下」的神話傳說之中代替建雷神下凡顯聖。

能和天之尾羽張並稱，布都魂備何種威力可想而知。

也難怪有威名存於世間的子切都會在與其鋒之中一即潰。

人間的名刀利，在神代靈劍面前，實在是有些不夠看了。

神谷川稍顯心疼地將手裡的子切垂下些許，看向重新持刀從地面盤踞立起的建雷神，還有飛浮於空中不斷嘶嚎的飛鳥船。適才的簡單正面試探鋒，讓他不由地心中一凜：

「建雷神，加上兩尊擁有神格的神……真是來者不善。」

這時候，持握著布都魂的建雷神凝向神谷川，偏了偏腦袋，白的長發如同電瀑一般飛揚：「你不是……大國主。實在……有趣……」

一番手下來，縱使是活一般的建雷神也終於意識到了，面前的「大國主」，不管是戰鬥技法，還是個人氣質，與祂殘存記憶里的那個只知忍讓避退的人皇都不盡相同。

他並非是昔日那個恥辱讓國的葦原之主。

「我本來也就沒承認我是！更有趣的你還沒見到——般若！瑪麗！犬神！化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