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楓沉聲道：“親當天，我帶人直接去劫花轎。”

楚懿緩緩抬眸，視線落在他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好兄弟這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頓了一瞬，嗤道：“你可想好了，若孟芙不愿意跟你走，屆時，你是打算把直接扛走，還是等著被孟家一刀砍了？”

陸玄楓額角微微跳，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好兄弟，事實罷了。”

楚懿將折子隨手放下，輕輕一嘆，語氣慵懶又隨意：“你若真要搶，最起碼也得讓孟芙自己愿意。不過在我看來，說不定，那衛之庭也會選擇悔婚……”

話未說完，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分析。

“小將軍。”青云推門進來，眉宇間帶著一猶豫，先是看了陸玄楓一眼，而后湊近楚懿，低聲稟報：“屬下剛收到消息……”

楚懿掀起眼皮：“何事？”

青云躊躇了一下，絞盡腦地斟酌著措辭，最終一咬牙，說道：“屬下剛剛得到消息，六公主與孟姑娘去泡溫泉了！”

“泡溫泉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楚懿微微擰眉，順手端起茶盞，“跟在我邊這麼久，這種小事，以后就不用匯報了。”

青云卻還是著頭皮繼續道：“這湯池不一般吶。屬下聽說，那湯池中會有貌的小郎君服侍……那些人專門勾-引客，若哄得客歡喜了，便會哀求著買他們回去做侍從。”

此話一出，房里陷了短暫的死寂。

楚懿這口茶終究是沒喝進去。

陸玄楓冷颼颼地補了一刀：“……你還是先搶你自己的人吧，莫要擔心我了。”

半晌，楚懿站起，低低地笑了一聲，嗓音沉而冷：“很好。”

就是這麼“哄”他的。

第60章

湯池，暖煦的池水輕地浸潤著-。

氤氳繚繞間，水波微漾，倒映出兩道纖長綽約的影子。

容今瑤倚在池畔，浴裳被池水浸得洇，恰到好地合，并無艷-俗之，勾勒出玲瓏浮凸的廓，朦朧迷人。

烏發松松地束在腦后，僅以一素白發帶系住，幾縷碎發不安分地垂落頸側，發梢沾著些水珠。

指尖輕撥浮在水面上的花瓣，悠悠打著旋兒，余中，能察覺到旁子神游離，心不在焉。

“這地方還真不錯。”故作無意地開口。

容今瑤舒展了眉心，側過頭，聲音輕緩地道：“你覺得呢？”

孟芙眼神怔忡，沉默許久才恍然回過神，意識到容今瑤在同說話，先是愣了愣，旋即笑著點頭：“這是謝之莜介紹的。講這里有許多客慕名前來，堪稱‘極樂’之地，還我婚前務必來一次。”

“秋日時節泡一泡湯泉，的確很舒服。”容今瑤說。

只是這所謂的“極樂之地”，聽著總覺得莫名怪異。

“你的婚事……”話至邊，容今瑤頓了頓，還是開口問道，“孟芙，你是真的想與衛之庭婚嗎？”

孟芙眼底掠過一抹晦難明的緒，垂下眼簾，指尖在水中輕輕劃過，低聲道：“我也不知道。”

容今瑤眸微，“你和我說婚期已定的時候，表面上不以為意，可若是真的毫不在意，又怎會下意識轉移話題？”

孟芙抿了抿，沉默片刻后，說道：“這門親事，是祖父和皇后娘娘一同商議后，才與衛家定下的，我理應接。可是……”

抬眸，誠實地袒出心想法，“我似乎并不開心。”

在云林寺求簽時，陸玄楓曾言，若心中存有一搖，至該問問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自小被寄予厚，循規蹈矩，為眾人口中滿腹詩書、端莊溫婉的上京才。可當這些稱贊變了牢不可破的枷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路早已由旁人安排好，甚至無從反抗。

孟芙忽而輕笑了聲，聲音輕得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水汽，轉瞬便被吞沒：

“其實有時候，我也羨慕你的。”

容今瑤正低眉撥弄著池中漣漪，聞言怔了怔：“羨慕我？”

孟芙：“你無論做什麼，說什

麼，扮作何種模樣，大多數時候都是依著自己的本心行事。你想如此，便如此。”

“相比之下，我才是一個真正活在條條框框里走不出來的人。”

容今瑤靜默聽著，良久，緩緩道：“其實你也可以。”

孟芙輕闔雙眸，借此理清混思緒，須臾，徐徐吐出一口氣：“是啊，我又何嘗不可以。未來夫君心有所屬，我即便嫁衛家，也終是難以長久。”

容今瑤眉心微蹙，“心有所屬？”

孟芙輕輕頷首，神復雜：“衛之庭與寄養在衛家的表妹深意篤，只是衛家與孟家聯姻最為適宜，所以……祖父才做下了這樣的決定。”

容今瑤陷沉思。

與衛之庭僅有數面之緣，且皆是在宮中偶然遇見。

衛之庭是衛家的嫡系脈，自弱，時常纏綿病榻，幾年前甚至有流言傳出，稱他“弱不風，恐難久矣”。眾多權貴之家聽聞此訊，紛紛打消了與衛家聯姻的念頭。

孟芙接著說道：“寄養在衛家的表妹，本是為沖喜而來，可誰能料到，衛之庭的子竟逐漸好轉起來，而衛家卻立刻將那表妹送了出去。”

容今瑤驀然明白了什麼：“原來是這樣。”

衛家當初讓表妹前來沖喜，不過是為了延續衛之庭的命。原以為他命不久矣，便匆忙為其定下一門親事，以求吉利。可如今人已康復，那“沖喜之人”便再無用，甚至了衛家不愿提及的存在。

眾人未曾料到，衛之庭竟然對那表妹了真。

思索片刻，容今瑤靈一閃，忽然拊掌道：“衛之庭既然對表妹有，你可曾想過，從他那里手，攔下這樁婚事？”

“從衛之庭手？”

“若衛之庭真心系表妹，又怎會甘愿心上人被強行送走，只怕早已反抗。若想阻止這門婚事，最妥帖的法子便是讓衛之庭也萌生悔婚之意。”

孟芙蹙眉，憂慮道：“可若他不愿呢？”

容今瑤慢條斯理地攏起袖口，角噙著笑意，眸卻幽深莫測：“那就看他對表妹，究竟有幾分真心了。”

水霧繚繞中，倚于池畔，青如瀑，眉若遠山含黛，如凝脂映月，那雙杏眸亮清而亮，宛若畫中仙姝。

孟芙聽得一怔，凝眸注視容今瑤，恍惚間，竟覺得此刻的神態與楚懿不謀而合。

難怪凌云堂學子無數，唯獨這二人互不對付。

原來，他們骨子里便是相像的。

……

泡完溫泉后，容今瑤與孟芙換上了干凈的衫，鬢發半干，仍沾著潤的水汽。

二人剛走出湯池，便被侍引一幽靜的廊院。

此顯然是專供貴客休憩的地方，檀香縈繞，屏風半掩，廊下懸掛著暖紗燈。

侍裊裊婷婷地含笑行禮，道：“泡湯后可做個全舒緩的按，已為二位備好了單獨的雅間，請隨奴婢來。”

孟芙略顯猶豫：“單獨……”

容今瑤卻神自若，悠然環視四周，對孟芙道：“泡完溫泉后按一按筋骨，倒是再好不過，謝之莜果然所言非虛。”

二人各一間，被分別引雅室。

容今瑤踏屋中，眸輕掃，“還不錯。”

雅間暗香浮，矮塌置于中央，上鋪繡紋繁復的墊，榻旁設一小幾。

剛坐下，后屏風卻忽然傳來一聲輕響，一道影自屏風后徐徐現。

容今瑤抬眸去，神微微一滯——

進來的，竟是個生得極為俊秀的男侍。

男侍著雪白素衫，面容清俊和，乍一看竟有幾分書生氣，可當他抬眸時，眼底又著一點若有似無的風-，竟生生將冷與糅合得恰到好。

他朝容今瑤淺淺一笑，嗓音溫潤悅耳：“奴為您舒緩筋骨。”

容今瑤：“……”

怪不得謝之莜說此地是“極樂之地”，許多客慕名前來，還千叮萬囑孟芙務必來此驗一番。

不曾想，竟然是這種極樂……

若是尚未婚，也無心儀之人，或許真會由著貌的男侍伺候，之后讓他做侍從。不過當下來看，再貌，也不敵楚懿半分。

正當容今瑤思索著如何婉拒催趕他，男侍已經低垂眉眼，出楚楚可憐討人憐惜的目，溫言恭維道：“姑娘真是奴見過最艷的子了。”

雖無意讓他留下，但被夸贊總歸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容今瑤不由抿了抿：“那，謝謝你？”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侍急切的阻攔：“公子，雅間里尚有客人在按，是不準他人隨意進去的——”

“起開。”對方冷冷地回道，強怒火，盡力保持禮貌，“我不對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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