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堯此時連忙跟上，不斷提醒著凌游小心腳下的路，別被垃圾和碎石瓦塊給劃傷絆倒。

二人一道走進了一個廠房的門口，剛剛靠近，就聽到廠房裡傳來了一陣狗聲。

季堯聽后心頭一，然後連忙上前擋在了凌游的前面：「領導，有狗。」

凌游沒有怕，也沒有，而是輕輕拍了拍季堯，隨即繞過季堯繼續朝廠房裡走了進去。

將大門推開一條，就聽裡面的狗聲更加激烈了，隨即，又傳來了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

凌游試探著問了一句：「有人嗎？」

裡面過了十幾秒鐘，這才傳出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誰？」

凌游聞言便應道：「你好，我是外地做投資的，聽說月州產業園在招商，這不，飛機剛落地，就迫不及待的來看看。」

凌游的回答進退可守，如果對方要是園區的工作人員，自己的話也挑不出問題，如果對方是被騙企業雇來的人，自己也不至於和對方發生不必要的衝突，如果對方只是居無定所前來找個遮風避雨的地方的人，對方也不會有什麼過激的反應。

果然，過了一會兒之後，就聽狗聲沒有了，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走到了門口，過一紮寬的門，出了臉來：「投資的？呵。」

對方一聲冷笑，隨即說道：「信我一句，哪來的回哪去吧，投資這裡，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就是個騙人的坑，跳進來，就上不去了。」

聽到對方的反應和回答，凌游幾乎可以確定，此人應該就是和侯氏父子一樣，同樣是被坑的企業。

凌游聞言卻笑了笑：「老哥，方便聊聊嗎？我從江寧來的，很遠的路，總不能就這麼回去吧。」

那中年男人想了想，隨即便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鑰匙，然後解開了一拳大的鎖頭，又摘下了鐵鏈，這才將門拉開了。

凌游和季堯邁步走進去兩步，只見在不遠，還有一個中年男人，此時正拎著一隻黑背狼狗脖子上的項圈，控制著狗不繼續咬。

凌游轉頭又環視了一圈廠房的環境，就見廠房裡，坐落著很多大型機，機旁，還有兩張摺疊床，上面的被子剛被掀開，顯然這兩個人，就是在這兩張摺疊床上睡的。

雖然現在已經四月了，可雲海的天氣早晚還是比較涼的，冷的氣溫，直往骨頭裡鑽，看著二人住在這空曠的廠房裡，凌游不覺得這樣的環境，絕對是遭罪的。

那中年男人打量了凌游一番，接著又看了看凌游後的季堯，然後問道：「你們是做什麼生意的？」

凌游聞言便看向了男人：「哦，農產品加工業。」

男人喔了一聲，隨即對凌遊說道：「你也看到了，這裡爛尾了。」

凌游聽后便問道：「我聽人說，月州花了不錢來打造產業園區，怎麼會輕易爛尾呢？」

男人聞言輕哼一聲：「瞧，你還不信，哪裡花了不的錢啊，不過就是一場騙局罷了。」

說罷，男人拿出來一包煙，遞給了凌游一支，凌游擺手笑道：「我不會吸煙。」

男人喔了一聲，然後自己點了一支，接著便對凌遊說道：「這裡，原來就是一片破舊的棚戶區，十來年前，市裡就逐漸的給這裡斷水斷電，群眾一投訴吧，就給恢復幾天，然後繼續斷，就這麼折騰了一兩年，很多棚戶區的老百姓不了了，就陸續搬走了，後來，市裡突然來征地，起初，價格談不攏，很多老百姓一看，要征地了，就陸續搬回來了，想要多一點賠償，可征地的部門呢，一見這個況，不繼續征了，隔了半年，這裡還是沒法正常生活，所以大家就又搬走了，見又搬空的差不多了，市裡又來征地，這一次，大部分人也想了，反正是給征地補償，差不多就行了，然後就低價被市裡徵收走了。」

頓了一下，男人吸了口煙問道：「後來，你猜怎麼著？」

凌游搖搖頭：「您繼續講。」

男人輕笑了兩聲：「後來，這地皮又轉手被市裡低價賣給了一家企業，這企業用地皮向銀行貸款了幾百個億，然後這家企業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凌游不解的問道。

男人點點頭：「對啊，就是消失了，最後就抓到了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一個六十來歲的老，無兒無的，最後，市裡又將這塊地皮給徵收了回來，最後，建了這個產業園區，用遠超別的地方的政策，吸引了很多企業紛紛駐，大部分企業，都是一口氣繳納十年二十年廠區租金的，到最後，錢花掉了，市裡一個通知下來，說產業園區停了。」

男人說完，無奈的搖頭笑了笑，那種笑容，凌游從來沒見過，是一種失、一種絕般的笑容，好像是歷經了歇斯底里的憤怒、悲痛絕的苦痛之後，才沉澱出來的一般。

凌游隨即問道：「您是這個廠區的企業負責人嗎？」

男人點點頭：「我是做小家電代加工的，之前在海樂市開廠，早些年，趕上時代的風口，賺了點錢，後來也是貪便宜，貪圖這個產業園給的政策，也是貪圖將企業做大做強，然後變賣了之前的廠子，把全部家都投了進來。」

說罷，男人指了指廠房裡的大型機：「這裡的機，都是新的，我貸的款，花了大價錢，可還一次沒有投使用呢，後面，後面的廠房裡，還有我的舊設備，一樣，到了這裡之後，一次沒再用過。」

頓了一下，男人又吸了口煙，隨即丟在地上將其踩滅：「起初，以為停只是短暫的，將設備變賣的話，折損的損失太大了，就沒捨得賣，再後來，等了一年又一年，這設備折損的更大了，因為現在新設備的更新，已經讓他迭代了，這幾年過去，現在這設備，比廢鐵價沒高多，實在資金缺口堵不住，想賣了，銀行的人來了，說貸款沒還完之前，我這設備，不能賣。」

男人隨即走到一個設備的前面，拍了拍那設備嘆道：「多好的東西啊，當初，指著他賺大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