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諫愜意地坐在水榭亭中,吹著風,閉目養神。
禮部尚書張永來訪,在他耳邊叨叨著:“聽說下朝后,保皇派那幾個老頭就去了紫宸殿議事,一直議到黃昏,也不知說了些什麼?”
沈諫懶得睜眼:“還能是什麼,不就是那點事。”
他就是閉著眼也能猜到。
“無非是說點大朝會的事,順便罵罵你,罵罵我。”
張永諂道:“他們罵我倒不打,可您為大周那是嘔心瀝,鞠躬盡瘁,他們怎麼能……”
“得了,這些話就不必說了。”沈諫打斷他道。
張永又道:“說起來上回宮宴那些沒眼的使臣和舉子竟敢對您不敬,是否要微臣替您理了?給那群人一點教訓。”
沈諫睜開眼:“倒是不必。”
“長在別人上,他們怎麼說是他們的事,與我何干?”他抬手敲了敲張永的腦袋,“你啊還是省點力吧,凡事都放心上,會短命。”
張永:“……”
“您真是大人有大量!”
沈諫朝他笑了笑,繼續閉目養神。
張永見他如此,也不再打擾,轉離開了丞相府。
了張永在耳邊嘰嘰喳喳,周遭頓時安靜了下來。
沈諫本以為能好好休息一會兒,誰知張永剛走沒多久,府里劉管事匆匆走進水榭。
“相爺,有您的八百里飛鴿急書。”
是誰這麼不合時宜擾人清休?
沈諫罵罵咧咧接過劉管事遞來的紙條,打開一看,上頭只寫了四個字。
只這四個字,讓他原本和煦淡然的臉一瞬沉了下來。
信上頭寫著——
“君上遇險。”
第16章
次日早朝之上,素以勤勉著稱,為數載從未缺席過朝會的丞相沈諫,未見人影。
執掌吏日常考績的吏部方侍郎執笏上前一步道:“啟奏陛下,戶部尚書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沈諫今日稱病告假。”
禮部尚書張永納悶。
昨夜他去丞相府時,姓沈的明明還生龍活虎好的很,怎麼忽然就病到連早朝都上不了了?
丞相府書房室,墻面上掛著幾盞蠟燭,燭火昏黃,氣氛沉凝。
沈諫目沉,看向來人:“如何,有消息了麼?到底怎麼回事?”
來人稟道:“君上回京途中,意外偶遇山石坡。”
沈諫斂眸深思。
意外……
*
千里之外,云州。
雨連綿,鎮日不見天,山里彌漫著濃重氣,令人難以息。
信王的隨行懷刃灰頭土臉地從廢墟堆里爬出來,呸呸吐了幾口飛進里的泥,滿心憤懣無發泄,只想仰天長嘯一句——
意外個鬼啊!
事要從兩天前說起。
他們的隊伍自千都山平叛歸往京城,途徑云州,恰逢云州積雨災,道被雨水所淹,泥濘不堪,車馬難行。
本打算改道走水路,從云州渡口乘船前往濟州,再從濟州出發回京,誰知偏就這麼不巧,朝廷下令從濟州往云州調糧救急。
連通云州和濟州的宜水河上,所有能容人的大船和船皆被調去運送糧食和救急所需品以及災傷員。
剩下零星小船,雖可載人,但云州持續降雨,船過小恐難抵水上風浪,稍有不慎便會葬水底,因此沒有船家愿意出船。
短時間難以找到可行的船只。只能等道積水消散,或是等大船和船空閑下來,再行回京。
如此一來他們便需在云州逗留十數日。
不過君上似乎急回京,等不了十數日。
懷刃不知到底為何他那麼著急回京,但云州地盆地,四面環山,在道不通,水路不行的況下,只能改走山道。
山道路窄險陡,不易大隊人馬行進,為了不耽誤時辰,懷刃和其他人暫且留在云州,君上獨自先行上路。
誰曾想君上剛上路,未過多久便傳來消息,說蒼行山中路突發山石坡,整條山道的通路塌了個徹底。
蒼行山中路,正是君上回程走的那條道。
為信王長隨,懷刃經百戰,遇事沉著,得了消息,并未聲張,連同長風和幾個可信的兄弟,先行進山查探。
他們在廢墟里翻查了整整一天一夜,人是沒找到,卻意外在一石中發現了些奇怪的草木灰。
一些混著硝石、硫磺和雄黃的草木灰。
這些東西單看沒什麼問題,加在一起卻了要命的東西——
火藥。
恐怕是有人提前在這條山道設伏,引燃了火藥,意圖偽造山石坡,殺了君上。
設局之人實在心思縝。
一則,這一帶恰逢雨災,偶有山石坡不足為奇,不易被人察覺有怪。
二則,尋常很有人接過火藥這玩意,除非常年行軍作戰,否則換個文來查,未必能查出端倪。
三則,連日雨,雨水將殘留的火藥幾乎都沖刷干凈,證據消失殆盡。
若不是他們剛巧找到這些奇怪的草木灰,險些也被騙了過去。
懷刃深吸一口氣。
真是好久沒遇到這麼狠,這麼準,這麼大膽的對手了。
不過有一點他始終沒想明白。
他抬頭向連綿群山。
通往京城的山道不止這一條,君上行蹤,從蒼行山中路回京一事,除了他和長風之外,本無人知曉。
那個人怎麼就確定君上一定會從蒼行山中路走呢?
*
京城,紫宸殿。
春日艷過窗紗,照在書房青石地磚上。
趙錦繁靜坐在書案前,手里摁著前幾日信王托沈諫送來的信。
的目落在信上寫著的兩個字上——
十七。
如無意外,指的是他的歸期,他將會在這封信送到的第十七天回到京城。
從拿到這封信的那一刻,就在想,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這麼明目張膽的將自己的歸期日程告訴給自己的對手。
這個人必然很強,強大到自負,隨心所且極度任。
以他的
,宣告了自己的歸期,無論怎樣,都會在這個日子回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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