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子珊額頭抵著膝蓋，雙手環抱著小哭得傷心。

而高大的年單膝跪地于對面，手掌一下又一下拍打著的背，劍眉擰。

直到釋放完心底的委屈，才抬頭，一雙桃花眼又紅又腫，“搬箱子那會兒我沒想到是你，只因為是個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

“那是怎麼發現的？”周許達不愿再見哭，索順著的話發問，轉移的注意力。

“是那個牛沙拉的袋子，”聞子珊邊吸鼻子邊側躲開后背的手，“外面的牛沙拉的標識，里面放的不是牛，是蝦。”

“我那時抵抗力不好，吃牛總長疹，這事我只和你一個人說過。”

把下頜抵在膝頭，垂著眼認真回憶，“不單只有沙拉，還有你系口袋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

形影不離相的那一年，聞子珊總讓周許達陪著穿梭在海城的大街小巷，這頭接過商家遞來的各種小吃水果袋子，那頭都遞給周許達幫拎。

小姐架子擺得足足的。

也是因為這樣，總能看到周許達系口袋的方法和別人不同。

在國外那麼長時間，除了頻繁被送吃的那一個月，聞子珊再也沒有見過那樣的系帶方法。

打結差異和特意避開牛，都讓猜到了對方是誰。

“也許是其他的中國人送的，剛好湊巧了呢？”周許達還在做著最后的掙扎。

“我是豬嗎？”聞子珊猛地抬眼怒視，推了周許達一把， “你送沙拉的那天，我半路重新折返回學校了。”

“我看到放在畫室走廊窗邊的那個咖啡杯，杯口的卷邊全都被展平了。周許達，那是你發呆時會有的習慣。”

那年他在畫室陪畫畫，偶爾會在看書中途停下，看著背影或垂頭放空時，總會無意識地拿起手邊的塑料杯子一點點展平杯口卷邊。

這確實是他很能察覺到的習慣。

卻被聞子珊記了這麼多年。

他握著的手臂扶起，這次沒有再否認，卻也沒有承認，只說，“是順路經過國，巧去看看你。”

不是專門，是巧。

巧就可以掩蓋喜歡，掩蓋思念，掩蓋那些沒法說出口的愫，周許達是這麼想的。

聞子珊才不管那些彎彎繞繞，回攥住周許達的手腕，打出直球，“你喜歡我，從什麼時候開始？”

既然話都說開，何不妨痛痛快快梳理清前因后果。

扭作態不是的風格。

見對方偏頭躲避的視線，聞子珊又往他偏頭的方向去，一定要讓周許達看。

“是和我一起回家的那年嗎？還是我離開的第一年？”

執拗地想知道究竟是他先喜歡上，還是先喜歡上他的。

離別三年，其實沒有太多的變化，可沉靜的年已經蛻變了愈發寡言俊逸的男人，讓覺得陌生。

一步接一步的質問和通紅的眼睛無一不在折磨著周許達的理智，垂在側的手不自覺攥，指尖深深嵌手掌。

見他始終不愿意面對，聞子珊愴然一笑，了然點頭，“好，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會問你了。”

后退幾步，和他隔開距離，“從此以后，我再也不會見你，以后我是死是活，是好是壞，都和你沒關系，不勞您惦記。”

聞子珊轉往大門方向跑，沒走出幾步，后一個力道把的手拽住。

隨后溫熱的膛上了冰涼的后脊。

“別說不吉利的話，”冷厲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意，如幽潭般沉靜的眸子里此時全都是慌，“你要好好活著，要快快樂樂幸福地活著。”

不過一句賭氣的話，卻激起他心底最深的恐懼。

他怕和父親一樣，突然有一天就消失在他的人生里。

哪怕未來的人生沒有集，他依然希一生順遂快樂。

“別管我！”不停在他懷里掙扎著，“死就死了，喜歡我居然是那麼難以啟齒的事，我這些年真的白活了！”

“不難啟齒，我喜歡你！聞子珊我喜歡你，比喜歡我自己還要喜歡你！”

一個又一個敏的字扎得周許達五臟生疼，腦海里的顧慮早已被拋諸九霄云外，他不斷收手臂，在心頭揣過無數次的話就這麼口而出：

“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很好，是我有太多的顧慮和負擔，我配不上你。”

——

這夜聞子珊沒有回家，被周許達帶到了他租住的公寓里。

手中的巨額產沒有用在他的生活中，一部分做了公司投資；一部分存在銀行，留給母親王憶云，他生活的簡單質樸。

單公寓被他歸置的簡單整齊，聞子珊和他分坐沙發的兩頭，聽周許達事無巨細地講述自己的過往。

講驟然離世的父親，講鋃鐺獄的母親，講不念親的叔叔。

越說心底的痛就多一分，神思就越清晰一分，恨意也增加一分。

講到這些年的努力和掙扎，他幾度哽咽，掌覆在雙眼上，不愿在面前展太多的脆弱無助。

而聞子珊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坐到了周許達邊，頭靠在他的臂膀，雙手環抱住他的腰。

什麼也做不了，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給他一些安。

“我做不到袖手旁觀，我必須為我爸媽討回公道，對現在的我來說太奢侈了，對不起。”大手覆上腰間的手背，不敢停留太久，又慌忙移開。

這些過往對聞子珊來說太過跌宕起伏，眼淚從眼角落，順著臉頰洇他的衫。

“我知道，不怪你，不是你的錯……”只能無力地一次又一次重復這種無力的話，希能給他一點安。

“你那麼好，一定會遇到很好的人——”周許達垂眸，余下的話還未說完，盡數都被孩的瓣堵住。

腦海中那名理智的琴弦繃得前所未有的，周許達仰頭退開，和聞子珊拉開些距離，“你聽見了嗎？我說以后你會遇到比我——”

聞子珊欺向前，再次吻住他的。

頭抵在沙發靠背上，周許達已經退無可退，他雙手鉗住的兩邊手臂，讓和自己分開距離：

“我給不了你承諾，我也不知道這些事什麼時候能解決，我……”

親口說出這些話太殘忍，他聲音嘶啞，如墨般濃稠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

“我聽懂了。”聞子珊沒有就此罷休，而是重新坐到他上，環手抱住他的脖頸，一下接一下的吻他。

“沒必要把喜歡搞得這麼復雜，”甜的聲線里帶著濃厚的鼻音，半斂著桃花眼吻他吻得認真，“也許過了今晚，我們會發現其實自己沒有那麼喜歡對方。”

抬手去解他的襯衫扣子，不和他對視，不讓他看到自己眼底的淚，“都是荷爾蒙在作怪，我們之間不是喜歡，更不是。”

“別把一時沖誤解為，許達。”說話間，他口的扣子盡數被解開。

明明應該推開，明明應該偏過頭拒絕的吻，可似乎已經離了周許達的掌控，他的手掌從聞子珊手臂劃到腰間箍。

“已經驗過那麼多，不差你一個。”眼底的淚意盡數被退后，終于敢和他對視，嫵一笑，“驗過你就知道，不過就是這麼回事。”

說完，手指順著口的落進的膛，不斷往下。

渾像是被定住，拒絕的話明明有一籮筐，但好像都被那句“都驗過那麼多”堵回頭。

“蹦——”的一聲，他清晰地聽到了腦海中那條名理智的弦斷開的聲音。

周許達反客為主，把又往自己口帶近，灼熱的瓣和熱氣盡數噴灑在的耳垂：

“別記住他們，記住我就夠了，行嗎？”

——

晨從明亮的落地窗灑進臥室，沉睡中的周許達蹙了蹙眉，小心地了胳膊。

昨晚鬧騰到后半夜才消停，著沉靜的睡，他本舍不得合眼。

直到天將亮未亮之時，周許達才闔上眼小憩。

手臂上并沒有像昨夜那樣的重量，他幾乎是立刻睜開眼，掀起被子下床，急匆匆在房間里查看。

不在。

已經離開了。

回重新回到床邊拿手機，周許達這才發現屏幕上了一張便利：「不行啊弟弟，和前男友差遠了！昨晚姐姐就是一時沖，你不會讓我為你負責吧？」

一把扯下便利，他解鎖手機，找出的電話打了出去。

等待音響了幾秒就被對方掛斷了。

他不甘心，正要再次打過去時，對方發了條信息過來：「年人不會因為一晚的錯誤而糾纏不休，我哭不是因為喜歡你，是因為對你好奇。」

接著第二條信息又進來：「別再打電話發微信，我會拉黑。」

周許達不信，再次撥通電話，聽筒里不再是等待音，而是暫時無法接通。

他掛斷電話，打開微信給置頂對話框發送消息，看到的只有消息前那個紅的嘆號。

顧不了那麼多，周許達隨便套了服奪門而出，趕到聞家老宅找時，才從江叔那里得知清晨已經搭上了回國的班機。

始終面無表的年，在聽到這個消息時，艱難地扯起角笑了。

……

自那天以后，周許達真的沒有再給聞子珊打過電話，也沒有再發送過一條微信。

他比之前更加語也更加努力，生活里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時間就這麼不不慢地過去，他的公司順利在濱城落地，開始在一眾新企業中嶄頭角，逐漸走上正軌。

也順利找到了父親去世時出診的私人醫生，綜合醫生的證據和他這些年收集到的資料，確認父親的死并沒有什麼謀。

了卻一樁心事，他又找律師，商量該怎麼準備資料，能讓母親的案件順利進再審程序。

如今周建已經接手周氏，得到了集團上下一致支持，要想奪權并沒有那麼容易，周許達在暗，一點點收購周氏的票。

一手創立的許諾集團為周氏最大東的那天，周許達又一次想起了聞子珊。

雖然離開前說了自認為最狠毒的話，可周許達如何不明白只是不愿意拖住他的腳步。

置頂的對話框依舊沒有被撤下來，周許達點進去，不知多次翻看起他們那些年的聊天記錄來。

五年了，已經又過了五年了。

他已經五年沒有得到過的任何消息了。

像往常一樣點擊的頭像，朋友圈里只有一條灰的線，他什麼也看不到，五年前已經把他拉黑了。

退出微信，他又打開電話簿，調出手機號，卻沒有撥打。

因為肯定是打不通的。

敲門聲響起，驟然打斷了他的回憶，周許達低低說了聲“進”，助理拿著權確認書來讓他簽字。

簽完字，對方轉要走時，突然被周許達住。

“您還有什麼事嗎？”對方問。

擱在辦公桌上的手放松又攥，反反復復幾次，他終于鼓起勇氣，問：“可以借你的手機給我打個電話嗎？”

分明是最該沉住氣的時候，分明還沒有完他的目標，可他還是發了瘋似的想。

他沒日沒夜的努力，就是為了能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做完該做的事，希有朝一日能輕輕松松站在面前，求一個能正式追求的機會。

五年，他不敢去想結婚了沒有，靠著那些得不能再的回憶度日。

應該是沒結婚的吧，否則他怎麼躲避也該聽到消息，不管是從江叔口里，還是從聞先生那里。

員工愣了愣，爽快地遞出手機，然后走出了辦公室。

手指飛速在屏幕上點擊，那串號碼悉得不能再悉，周許達又細心檢查了一遍，才按下撥通鍵。

就聽聽的聲音，聽一個“喂”，也夠了。

“喂，你好。”電話很快接通，清麗的聲音出現在聽筒里的時候，他下意識攥了電話。

耳邊除了的聲音，還有他早已了的心跳。

“喂，你好，請問找誰？”聞子珊等了一會，又問了一次。

沒有人會在一通打錯了的電話上浪費時間，周許達明白，放輕了呼吸，在等掛斷。

聽筒的兩邊雙雙沉默著，過了不知道多久，聞子珊幽幽嘆了口氣，努力克制著聲音里的哽咽：

“許達，我知道是你。”